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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寮步道:重生的天使教堂

  • 邱求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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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網友的心得,以下內容不代表健行筆記立場。

十二寮步道位於新竹縣的峨眉鄉,鄰近知名的景點峨眉湖,全長雖僅有2.2公里,但共有7個登山口,可依據自己的喜好和體力,安排適合的登山路線。山路都鋪設了階梯和水泥,全程路況相當良好。

十二寮有一座天主教教堂,六十多年前剛興建的時候,在當地有許多信徒,但沒想到在七十年代,由於新竹科學園區的快速發展,造成農村人口的大量外移,而逐漸式微蕭條,最終導致了教堂的關閉與廢棄,到底這座教堂的命運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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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從第一登山口起登,第一登山口位於竹49線鄉道上,剛好在一家「羅媽媽客家菜包」旁,沿著木階梯往上走,很快地就會到達稜線,有一戶郭公館的大別墅,然後右轉沿著稜線走,會上上下下許多小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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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道相當簡單易行,沿路有許多不同登山口的岔路可以下山,過了第五登山口岔路,會經過一片桂竹林,相當茂密而幽靜。然後再踏過一座木橋,其橋身為拱橋的形式,造型十分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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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六登山口岔路,有一座木造的觀景亭,這裡的視野是全程步道中最好的,可以居高臨下看到十二寮休閒農業區,圍繞在青山綠水之間,呈現出一種鬧中取靜的悠閒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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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六登山口岔路下山,就可以到達十二寮的休閒園區,這座園區是以十二寮大埤為中心,周邊圍繞著各式的露營區、餐廳和咖啡廳等,吸引許多遊客造訪。十二寮大埤是過去所挖掘的埤塘,用以灌溉附近的農田,現在遊客可以漫步在湖畔,欣賞湖光山色的景致,湖面則有幾隻鴨隻優游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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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寮有一座天主教教堂,是紅瓦白牆的西班牙式建築,造型相當典雅優美,教堂內的彩繪玻璃和各式的油畫,也十分具有可看性,其實這座教堂過去廢棄了長達四十年,曾經堆滿了各種垃圾和雜物,為什麼這座教堂可以重生,原來這裡面有一段曲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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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天主教瑪利諾會馬覺民(如圖)神父到苗栗地區傳教,建立了頭份天主堂,有一天馬神父來到十二寮地區,發現這裡的環境很優美,人民也都很純樸善良,但是生活卻相當清苦,於是他花了很多時間在十二寮,除了傳播福音以外,也希望改善他們的生計。當時這裡的居民大多數是客家人,馬神父便很努力地學習講客家話,以便能夠融入當地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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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神父的個性非常隨和,逐漸與當地居民打成一片,當時台美還有邦交,美國對於台灣尚有提供物資援助,馬神父便積極去爭取,將爭取到的麵粉等物資發放給當地居民,協助居民改善生計。此外,他也發現十二寮的教育資源很缺乏,於是他主動免費教導當地青年英文,因此也吸引很多年輕人來教會(如圖),慢慢地,十二寮的居民接受了這位會講客家話的老外,認為他是一個真正願意幫助弱勢的神父,不少人因此受洗成了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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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十二寮的信徒越來越多,到頭份聚會交通不便,為了要讓當地信徒不必長途奔波,於是馬神父打算在當地建立一座新的教堂,但是,十二寮的民眾大多很窮困,興建教堂可以說困難重重,於是他去向當地的黃姓地主商量,看看是不是可以便宜購買土地,沒想到黃老夫人知道他的事蹟,也敬佩他為鄉親的付出,竟然完全免費將土地送給馬神父,馬神父欣喜若狂,趕緊回到美國家鄉募款,籌足了蓋教堂所需經費後,於1963年興建完成十二寮教堂(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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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完工之後,十二寮的信徒又更增加了,熱鬧的天主堂不時傳出歡樂的笑聲,以及悠揚的詩歌聲。暑假時,教會還會舉辦夏令營,幫助這些農村的孩子們學習才藝,也可以參加主日學,甚至神父會帶他們到附近的小溪戲水,這是當地少年們最開心的時刻了,原本是個沉寂的小農村,因為有天主堂的存在,讓孩子們都有一個歡樂的童年,這座溫馨的教堂,就這樣伴隨著孩童們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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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常,到了1980年代,由於新竹科學園區蓬勃發展,這些年輕人受到好的教育,都不留在家鄉種田了,陸陸續續到新竹發展,甚至到台北去求職,而鄉下的人口逐漸老化及凋零,以致到教會的人越來越少,不但夏令營停辦了,甚至連修繕教堂的經費都不足。在馬神父調離十二寮之後,又有三任的神父來這裡就任,雖然都很有愛心,但是也抵擋不住大環境的趨勢,終於教會吹起了熄燈號,悠揚的詩歌聲從此消失在十二寮的小村裡。照片是最後一任的神父陳遠皓與信徒們在教堂前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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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就這樣人去樓空了,教堂也隨之逐漸荒廢傾頹,成為一個沒人聞問的地方,到處都長滿雜草,甚至堆滿了垃圾。荒廢了20幾年之後,在2007年時有一對夫妻,叫做劉淙漢與何麗梅,兩位都是在竹科事業有成的企業家,有一天偶而經過這座破敗的教堂,做為天主教徒的兩夫妻,心裡想說,這曾經是敬拜天主的神聖之地,為何會淪落至此,是不是我們把它買下來,重新恢復它的原貌?但是經過查詢,這塊土地產權相當複雜,短時間內無法解決,於是這件事就這樣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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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後的某一天,兩夫妻又經過了這個教堂,他們沒有忘記十年前的構想,於是再試著去打聽最近土地產權有沒有什麼進展,沒想到發現有土地開發商已經整合了這一塊地,準備把土地賣給建商,以做為商業的開發,就這麼湊巧地,兩夫妻及時把教堂從建商的手中搶救回來。事後兩夫妻回想起來,或許是天主在召喚他們,否則只要晚一兩個禮拜,這座教堂可能已經被夷為平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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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是買到了,建物卻因為當年法規不完整,無法找到所有權人,以至於無法辦理過戶,就在兩夫妻一籌莫展的時候,只好硬著頭皮到稅捐機關和內政部求助,沒想到承辦的稅務員和內政部的承辦人,都被兩夫妻的善念所感動,建議可用查詢稅籍資料方式,查到原登記的稅務人是「中華聖母堂」,然後再走捐贈的流程,中間的法規十分繁瑣,過去也從來沒有相關的案例,卻在兩位「天使公務員」合力幫忙之下,終於取得了建物的所有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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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土地和建物,但是這座教堂被判定是危樓,有立刻傾覆的危險性,而且也很難找到50年前的舊建材,讓修復面臨許多的困難。沒想到愛心是會擴散的,越來越多人在兩夫妻的感召之下,陸續加入復原教堂的任務,其中有一位廖志桓建築師,過去曾有修復老舊建物的經驗,他提出一種「低壓灌漿」的方式,可以用不破壞建物風貌的方式來補強結構。至於已經破損的屋瓦,經過一再的查訪,終於找到一家日本的窯場,可以做出非常近似,且具有歷史感的屋瓦。照片是我2019年造訪時所拍,當時已經開始進行修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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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建築物的問題,但是原來的門窗都已經鏽蝕,如何修復也是一大難題,這時候,知名的丁松青神父(如圖)得知這個消息,也自願加入重建的行列,他是一位彩繪玻璃的專家,建議可以運用彩繪玻璃以及油畫,讓教堂可以更為高雅,但是他不做新的玻璃與油畫,以免和老教堂格格不入。為此,丁神父遠赴紐約,找到美國廢棄教堂的彩繪玻璃與油畫,花了兩年多的洽談,才將這批百年以上的藝術品,漂洋過海運送到台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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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彩繪玻璃與油畫,都已經鏽蝕氧化甚至破損,修復的難度也極高,這時候「修復天使」又出現了,彩繪玻璃修復藝術家呂諭相、施英輝,以及油畫修復師戴敬晃都願意加入行列,他們花了長達兩年的時間,將這些毀壞嚴重的藝術品,修復到幾乎回復原樣,並且毫無違和地裝到原來的窗框裡。最特別的是如圖這張「聖母加冕禮」,是義大利大師所繪製,在紐約的教堂待了超過一個世紀,就這樣來到了台灣的農村,在異國再現那種加冕時的榮光與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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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正面原來有一尊聖母像,因為已經失落,只好重新製造,正在洽詢一家「聖心雕刻社」時,沒想到黃老闆覺得舊聖母像很眼熟,詢問早已退休的父親黃安南,證實過去的聖母像就是黃安南師傅在三十幾歲時的作品,神奇的是,黃安南當時承製那尊聖母像後,後來自己又做了一尊一樣的雕像,一直擺在倉庫裡沒有賣出去,沒想到半個世紀之後,剛好翻找出這尊舊塑像,重新安置在教堂的正面,而且黃師傅就在教堂完成修復不久後安詳離世,聽到這段情節的人無不起雞皮疙瘩,彷彿這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命定,而黃師傅似乎也剛好完成他人生的重要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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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教堂的修復,遇到種種的困難,每當兩夫妻都覺得快走不下去的時候,總是有「人間天使」的出現,奇妙地解決了問題,讓兩夫妻不得不感謝天主的旨意與人間的有情。2022年,教堂終於完工,舉辦首次的彌撒,十二寮又再度響起悅耳的詩歌聲,許多在外地的十二寮居民都返鄉參加,為找回來這年少的甜美回憶而感動莫名。秉持馬神父的濟世精神,兩夫妻也買下教堂旁一塊文旦田,每年都會將文旦義賣所得,捐助弱勢團體,讓馬神父的愛在十二寮繼續發揚下去。這座教堂之所以取名為「天使教堂」,是因為過去天主教有個傳統,被拋棄的教堂都統稱為天使教堂,但是,誰說天使教堂是被拋棄的教堂,它集合多少人間天使的愛,它的重生,彷彿在訴說著十二寮一個最溫馨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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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登山口->郭公館->第三登山口岔路->第四登山口岔路->第五登山口岔路->竹林->小橋->第六登山口涼亭->十二寮大埤->竹49線->第一登山口

距離2.97公里,步行時間1小時20分,總爬升高度133公尺。

筆者是「一山一故事」作者,這本書紀錄了許多臺灣山岳、古道的歷史故事,被選為2022年博客來人文社科年度暢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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