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程之止於品田

多年以前，哈啦六人遊西巒大山遇見一位獨行大俠，結下不解緣，在ＦＢ上多有交流。去年和他相約走奇萊主峰＋卡羅樓斷崖，再由天池屯原出，因故未能成行。今年雪季想去雪山翠池，他邀一起走聖稜Ｏ線，乃投件申請二二八假期兩人共行。順利申請獲新達、素密達、翠池的山屋床位，興奮地期待假期來臨。雖然假期前雪山山脈氣候變化多端，有時下雨、也曾飄雪，但終究博得一個好天氣，且山上的積雪幾乎全部融化，免去攜帶冰爪的負重隱憂。然而，自收到入園核准後，大俠幾次告知身體狀況微恙，有咳嗽問題＋照顧家人造成體能流失許多，讓我有點擔憂是否又要取消。終於等到這一天來臨，他沒要取消行程，雖然他依然認為自己體能狀況不是很理想！

Ｄ0日，我多請假半天，申時出發，想趕申時末在宜蘭跟他會合，結果他卻因家務比我慢約一小時到達。為了一碗麻醬麵，還幾番輾轉才在近火車站的大麵章麻醬麵館完成彼此的第二次見面。握手寒暄隨即點餐，各自匆匆食用一大碗美味的麻醬麵＋貢丸湯後，即出發往南山村再補給所需。說一大碗是因為麵的份量真的很多，他說以前來過，麵碗不大，誰知老闆佛心，竟改成大碗公了！害我當日澱粉類服用過量～！

到南山村已是酉時末，又早他約十分鐘到達。會合後，幫他從便利商店補充熱水，再閒聊一刻鐘，才略知他因母親患失智症，幾個月以來把他操得身體狀況不是很優，睡眠嚴重不足；這讓我有深深的擔憂，他是否可完成全程！？輕霧中覺得寒冷，遂趕緊啟程往武陵農場開去。櫻花季期間到2/29日才結束，車輛通行管制，雖有申請通行證，但是27日的許可，依規定要凌晨零點後才可進入中124線道。賭他一賭，竟一路順暢，在管制點無人看管，農場收費站也毫無阻擋，收了錢就給進去。原彼此說好，這一晚就是車宿；看露營區還有許多空棧板營位，遂挑一個，剛好他有攜帶雙人帳篷，可搭帳過夜。我因懶得把睡墊取出，一人就著多帶的睡袋在車上過夜，他睡帳篷。感覺他狀況不好，他自己也說有想吐的慾望，又逢夜冷，僅僅約攝氏六度，所以早早入睡。這一夜，我沒好睡，整夜都覺得背脊寒冷！

卯時醒來，怕太晚出發，起身一看，他已在打點帳篷。漱洗後，開車到露營區管理處，利用現成的開水沖泡藥局送的植物奶，配著昨晚買的麵包完成早餐；一口氣把預計兩日份的麵包給吞下，可見澱粉類真不耐飽，很快就覺得肚子空空！整理好，再開車到大水池的雪山登山口，把他的車停放第二停車場，搭我的車到武陵山莊，因時間早，選一個避開陽光、又有濃密櫻花遮蔭的絕佳車位，整裝後約七時三刻開啟這期待又害怕的聖稜Ｏ線重裝攀登行程。

投遞入園許可證，過武陵橋，長長的桃山瀑布步道雖為緩上坡，3.5Ｋ走起來也感覺既臭又長，若不是沿途有優美的林相、茂盛的櫻花，再加上毫不懼怕遊客、意外出現的藍腹鷴佳偶，真的會有厭世的怨嘆！這美美的雄藍腹鷴，隨行竟有兩隻母的，羨煞另一隊12人的男士們，紛紛也想化身為它，以享齊人之福。這巧遇，花了我們約二十分鐘的拍照時間，到池有登山口已過九點一刻。略休一刻，補充水份熱量，繼續往上這累人的陡上步道。

一路上行，看隊友狀況還行，但他說仍有想吐的感覺；緩慢的進度，過1.5K後，他真的開始吐了！那聲音，比孕婦害喜的嘔吐還要驚人。我倆互有超越，想來他應該還好。然而，三叉營地前，他越顯嚴重，他說已吐得只剩膽汁或胃酸；除了嘔吐外，都沒其他高山症狀。營地處，飲水後，他又吐掉，看來嚴重得連水都無法補充。從出發到營地，已花了490分鐘，雖說相較他攜帶的百岳登山地圖標示，耗時仍在合理範圍內，但也可能會摸黑進新達山屋，於是池有山就略而不上，畢竟兩人都已去過，展望也不是極佳。過三叉營地後，路徑沒這麼陡峭，但也上上下下、石木混雜、崎嶇難行，重裝走來搖搖晃晃並非易事。我在前面，他行來益發緩慢。池有名樹前的跨越，抬頭見樹下方約百公分的位置已中空，心想這是池有名樹嗎？還是後面那一棵？上去轉身回看，確定那有中空的樹，正是名樹；當下心裡難受樹損，歲月難留。兩人相互拍照，流連許久，似乎已不擔心天黑的問題。這一段林木蒼勁、翠意盎然，讓人看得都不想離開。

過名樹後天色漸暗，稍微趕一下路，見一小水池，水面清澈、池底茶色，以為是新達池，他說不是。再經一段箭竹路，又一大池，確定已到新達池。抬頭山屋正在前方。終於可以休息了，看看時間剛好酉時正中。總計第一天花了十小時又一刻，算是慢了！

前面上來的十二人大隊正炊煮晚餐，我放下背包，趕緊取水；因山屋儲水已盡，又懶得去找活水源，只好使用新達池的茶水了。說是茶水，源於池水色如烏龍茶，還好透明見底，沒有太多雜質，順便幫他也取一袋。夥伴一到山屋，見椅就坐，低頭喘息之外，狀似已見周公。太陽下山後，氣溫急降，當下已是寒冷難當，估計三、四度吧！他說要先休息，旋即進屋。我自己在外面準備炊煮麻油雞麵，以變暖身；但山友紛紛勸我別煮，跟他們分享即可，因為份量很多。起先不好意思接受，但盛情難卻；煮完開水，備好明天的用量，最終還是享用他們的美味餐點～咖哩、海鮮、肉片洋蔥等好吃的料理。用餐時，我的夥伴已昏睡入夢，就沒請他起來用餐，讓他好好休息吧！天冷，我也早早休息了。

一夜受鼾聲干擾，不算好睡，五點過起床，打點行李後再煮開水沖泡植物奶，配葡萄吐司熬過早餐。隊友也有進食，看似狀況還好，只是他說自己兩點醒來後就沒再入睡，其實狀態並不理想，繼續行程沒有問題。餐後休息片刻，七點一刻出發。緩慢行進，過第一個灌木叢坡道，回首看遠方的朝日，有點遺憾沒有在日出前上來欣賞旭日光芒！再走不遠，聽他又開始嘔吐，關心的問他是否可以？仍回沒問題。再繼續往上，他依然不時的嘔吐，讓我越擔心後續行程的狀況。終於在最後一個坡道，準備進森林，上Ｖ型斷崖前段時，他再次停下，除了吐還顯得非常痛苦。說要稍歇一會兒，可是就這樣喝水也吐，吐得他說胃很不舒服，難受得不得了。斟酌後，我建議他到此為止，撤退吧！他問我是否要自己繼續行程？我回當然跟他同進退，他又猶豫說休息看看再說。熬了半小時後，他說以好朋友的立場，希望我繼續前進，他自己下撤，絕對沒有問題。溫暖的陽光下，我除了享受當下的自然美景，也同時煎熬於進退的拿捏。九點十分，我決定繼續前行他下撤，因為難得這幾天氣候太好了，實在捨不得放棄。裝備上肩，車鑰匙給他，幫我把車開到大水池登山口，起身往上方林中走去；入林前回頭看他，一臉不捨！

充足的休息後，腳程稍快了些，不久即到Ｖ型斷崖前頭。對重裝拉繩下崖，這是第二次，上次在北稜角下翠池時小試身手，感覺還可。這回也輕鬆完成。看著遠方的三六九山莊及雪山、聖稜線，一股興奮油然升起。登頂前，先前休息時遇見的一對昨日上桃山的夫婦，已輕裝由峰頂而下，笑問我重裝怎麼這麼快？我說因為有充足的休息呀！品田山頂，空無一人，放下背包，趕緊找垂降下崖的路及繩索；然而，只聽前隊十二人的喧鬧聲，卻不見人影。左尋右觀，就是不見下攀點，對著崖下嘶吼求助，竟無人聽聞給我回應。慌亂之餘，往一處崖邊走去，卻見路面碎石鬆滑，不敢大意跨入，只好退回峰頂。懊惱著剛剛休息考慮太久，以致不能跟上大隊人馬下崖，有人可協助引導支應。無奈，只好在山頂拍下驚心壯麗的美景。望著對面的聖稜線，自素密達山、穆特勒部山、雪山北峰、凱蘭特崑山、北稜角、雪山連綿的線條，癡想著自己走在上面的感覺，此刻竟有搥心頓足飲憾的痛苦，可惜了這風和日麗、晴空萬裡的好天氣！只好趕緊Line給友人，告知我要撤退了，他可在停車處等我。準備離開時，突聞崖下又有前隊人員的聲音，靠邊看，那位身著紅衣的嚮導正在我眼前出現，驚喜下大聲呼叫，請他指引下崖的路，並等我一起走；卻只獲得一句＂懸崖是垂直的，下來要非常小心＂，然後就閃身到崖的另一邊不見人影。讓我更是氣憤難消、惱恨而回～！

悻悻然往回程的路下切，盤算著自己就差二十分鐘即可跟上大隊下崖，然後再自己走完聖稜線。卻壞在當時的優柔寡斷，遲疑太久，導致這次行程的全毀。過Ｖ型崖後，想起隊友，不知狀況如何？試撥幾通電話，都是無回應或未開機，想必是手機沒電了吧！以重裝可達的最快速度，期望能追上他，以免車被開到雪山登山口後，還得麻煩他來接我。回到山屋約十二點半，見一群動物，有幾隻禽類、一隻松鼠（眼拙沒能看清）從山屋前快速閃入草叢，又看到山屋大門敞開，心中暗幹：誰這麼無知，竟然沒關？想穿上護膝以防下山傷害，遂進山屋準備脫換裝，卻遍尋不著，實在搞不清楚自己放的東西竟然會不知所向；當下二樓還有類似鳥類的腳步聲，來來去去，吆喝它也不見身影，就是跑來跑去，擾得我心神不寧，只好作罷！迅速穿回鞋襪，背起裝備奪門而出。一位獨行俠已在山屋右側搭起帳篷，準備享受一日的消遙，真是早啊！匆匆聊過，未時前一刻快步下山。過水池，上下幾個石坡，在池有名樹路段，細細品味林相的美，真的不想離開；無奈，還是要趕路啊！池有第二登山口，幾位山友已到，詢問得知我的夥伴剛過第一登山口的石瀑，估算我應該可以追上，於是繞上池有山，匆匆賞景後再由第一登山口出。過池有山，一處崩塌路段已讓幾棵百年樹木瀕臨坍落懸崖，心有不忍，但似乎人力也難以挽救！過叉路，再問幾次山友，都說不遠處有遇見我的隊友，也在約2.4Ｋ處見他烹煮中餐。遂再加緊腳步追趕，卻仍不見其車尾。

趕路中幾處分別有箭竹修剪，碎石滿地或松針落葉路段，因下坡易滑，只要不慎就會讓人劈腿。過桃山瀑布步道後約兩百公尺轉彎處，見一人影狀似其人，稍有猶豫，未及呼叫，他已轉入另一個彎道後面。這一路行來，依然不見蹤影，直到過武陵橋，才看他坐在路邊說是看到我的Line上留言，刻意等我，也才幾分鐘而已。還好，他不必為了載我開車來回奔波。

回露營區，各自沐浴打點後休息，因逢假日營區帳篷爆滿，只好都在車上過夜。翌日，陽光普照，順便遊賞難得的櫻花季美景，彌補月初沒跟上哈啦族人賞花行程的遺憾。如此，聖稜Ｏ型線的挑戰功敗垂成，賦詩一首嘆曰：

品田山巔艷陽照，雪霸線上壯麗觀；遙望山莊心思念，臨崖躊躇路難尋。

高呼求助無答應，悵然回首有遺憾；相約哈啦再來訪，心堅意決志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