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可以在司馬庫斯玩四天?不就只有巨木群嗎?」從司馬庫斯回來後,這是我最常被問到的問題。實際上,我覺得四天還不夠呢,更何況是多數人安排的兩天一夜;司馬庫斯藏滿了寶藏、除了美景之外還充滿內涵與智慧,唯有多花一些時間用心認識、用腳走過,才能體會箇中奧祕。
司馬庫斯為尖石鄉的黑色部落之一,是全台最深山的泰雅族部落,至1979年才有電、1995年聯外道路才開通;去司馬庫斯的路途遠的要命,明明都已經到新竹了,還須經過三小時上上下下彎彎曲曲的山路,最後終在一片迷濛的霧雨中看到「歡迎光臨上帝的部落司馬庫斯」,這時真想呼喊哈雷路亞感謝上帝,終於,終於到了。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烏托邦
雖然與外界接觸的時間很晚,但部落的經營方式卻很前衛。如果在這待好幾天,就會發現每天一大早族人就會聚在餐廳小廣場前,由部落長老報告例行事情、分配當日的工作,然後所有人投票表決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最後由牧師、長老禱告祝福後解散;部落的一切都由族人共同決定,連嫁娶要送幾隻牛或豬都可以投票。
正因為如此偏遠又遺世獨立,因此有許多珍貴的部落傳統仍被完整的保留下來。在這裡,處處可以聽到泰雅語、連泰雅拼音文字都普遍使用,部落自蓋學校、餐廳、廚房、民宿與小木屋,一同種植小米、養蜂,土地歸部落共有、所得也共享,自有一套如烏托邦國度的管理方式。
如此有理念的經營部落、需要參予的族人擁有相同的遠見,大家能有志一同的經營部落、來自於對部落的強烈認同,這一點,從使用部落中自產的食材做成的風味料理到部落中隨處可見、蘊含部落精神的木雕的便可窺知一二,再再感受到用心傳達理念的心意。
司馬庫斯巨木群
當然來到司馬庫斯一定要來探訪森林中的巨木,這一天,我們和部落中的王牌解說員青年「拉互依」和「祖穆」一起探訪深山中的老爺爺老奶奶們。
司馬庫斯巨木群是九成以上的觀光客來此的目的,步道來回11公里,但平坦好走路跡明顯,非常適合全家大小。不過,如果沒有和拉互依和祖穆一起走就少了許多樂趣,王牌解說員當然不是浪得虛名的。
拉互依除了對自己的部落文化瞭若指掌外、對於植物也如數家珍,跟著他走總會在路邊、不經意的抬頭處得到如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喜,加上他的幽默風趣,總讓步道上充滿笑聲。「這是黑熊爪子抓出來的痕跡。」「這是殼斗科的植物短尾葉石櫟。」「那個山叫麥當勞,因為像個M。」「這條溪叫味道溪,是獵人的冰箱,溪水有著獵物的味道…。」從他熱切的言語中可以深深感覺到他對於這片土地的感情,這裡面有著敬畏、尊重及說不盡的愛護。
司馬庫斯巨木步道之所以能維護的這麼好都要歸功於司馬庫斯部落,族人們除了以自然工法打造步道外,也會自發性的清除步道上觀光客遺留的垃圾,還蓋了廁所方便大家使用,最讓人感動的是每天晚上都會派兩個人在主步道旁的木造小工寮中,監控是否有不明人士進入巨木林中作不法勾當;如此認真且帶著使命感的守護這片森林,不等著政府來支援經費補助,這一份心意實在讓人揪心。
穿過竹林、森林後,我們被層層綠色包圍、一步步走入巨木聚集之處。經過一棵棵大數之後,兩千多歲的大紅檜YaYa Qparung(意思是母親之樹、又稱為大老爺巨木)兩手向上孔武有力的以雄壯之姿站在中間,那一刻,所有的人被這樣莊嚴的氣氛震慑地默然無聲。拿出出發前部落為我們準備的竹筒飯,大家細細咀嚼當中簡單的美味,回想這一路的美好。看著高大的YaYa Qparung以及週遭的巨木森林,我為他們感到安心,因為有一群善良的泰雅族人在守護他們,守護的動機很單純,就是使這片原始林延續、讓子孫能繼續的在山林中快樂成長。
睡於星斗之下、荒野之中
四天的司馬庫斯行程我最期待的莫過於「睡獵寮」這件事,我想像這遠的要命的黑暗部落中最深最深的黑暗森林、有著最荒野中的荒野,讓我可以完完全全與外界失去聯絡,只靠著一塊帆布遮風避雨、過著如魯賓遜的野人生活,實在讓我無比興奮!(但,一兩晚就好,三天以上我應該會開始發瘋。)
不過,貼心拉互依與祖穆為了我們這種體力平庸的平地人還是找了「有點深山又不太深山」的野地,營地雖離道路只需步行十多分鐘、但的確是位於森林當中,且靠著斧頭與鋸子硬劈出一片空地。背著睡袋、睡墊來到空地上,部落的年輕人已經用藍白帆布搭好了獵寮並升起了火;雖然下起毛毛細雨,但我們一起烤火、烤山豬肉、唱歌,並在高聳的長尾栲樹上見著大赤鼯鼠被我們的頭燈照的傻傻發怔,這一晚很精采。
對我而言,最棒的那一刻就是當萬籟俱寂的時候能夠躺在野外中入眠,這一晚雖沒有燦爛的星空,但在微濕的空氣中我感受到大自然溫柔的懷抱,沒有五分鐘就沉沉入睡,而且還聽說睡到打呼。
和大自然一同作息,真的很美好;在遠的要命的部落中野營,更令人難忘。
連滾帶爬的東泰野寒山
新竹尖石鄉的中級山無數,其共同點就是濕滑冷門,沒有幾座山是好走的;但喜愛登山的人來到司馬庫斯絕對要走一回東泰野寒山,因為,保證難忘!
東泰野寒山,沒有故事時是一座標準且普通的中級山;但拉互依跟我們說,b'bu Sasaw是東泰野寒山的泰雅語,b'bu為山頂、Sasaw為影子,日出時從西邊望去,山在司馬庫斯部落形成一個影子,像保護者一般。因為東泰野寒山對於司馬庫斯來說有特殊意義,因此拉互依與祖穆特地開著卡車載我們前往;聽到可以爬中級山,我眼睛整個亮起來,摩腳擦掌的蓄勢待發。
東泰野寒山的登山口有三隻可愛的黃牛看著,打開閘門、在牛牛的好奇的注視下我們一路向上,腳底呈45度陡上,加上泥土路徑濕滑,每個人又抓又爬的自顧不暇,不一會大夥就汗流滿面、指甲中塞滿了泥土。
上東泰野寒的路不長,僅一公里多,但因為陡上三百多公尺,所以彷彿走了很遠;兩個小時後終於站上標高2,111公尺的山頂,此時雖然山頭無展望且天氣不佳,但卻很過癮,再配上背上來的竹筒飯與鹹魚更是滿足,有沒有這麼美味啦!
上山時,手腳並用、下山時,變成連滾帶爬,加上前面同伴一路用屁股走路,山徑滑上更滑,我走在後面簡直像溜滑梯,深刻的體驗到b'bu Sasaw的箇中滋味,一路雖時有驚險,也都安然度過;東泰野寒山的影子保護著司馬庫斯、也保護著我們。
一杯馬告咖啡、回味無窮
四天後,我在部落的咖啡廳中點了一杯馬告咖啡,回想在司馬庫斯的點點滴滴,覺得一切都好酷。
我能感受到司馬庫斯努力過生活、想要延續部落精神的用心,也可以感受到想要在觀光衝擊與部落理念上取得平衡的心情,因此來到這裡,必須倒空自己、才能裝滿回去。
他就像是加了馬告的咖啡,雖是咖啡,卻有種迴盪在舌尖上的獨特味道,這種奇妙又美好的感覺,絕非兩天一夜匆匆一撇的行程能體會;既然都已千里迢迢的來到遠的要命的部落,值得多花一些時間品嚐其中的滋味,這樣的滋味就像馬告咖啡,才下舌尖、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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