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東】探訪舊大武部落(上)

  • 阿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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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部落,在屏東縣霧台鄉,從台24線深入,在伊拉附近轉佳暮道路至佳暮,再從佳暮轉武佳道路才能至大武;也有人從伊拉續行台24線,在霧台接霧大道路,從武台山腰間穿行至大武。無論走那條路線,到大武,都是段漫長的旅程。

八八風災後,上述的佳暮、武佳、霧大等道路,全已失去了蹤影,到大武的路,如今不僅漫長,且全然未知。

 

劫餘後的霧台

一早,和山友們在三地門鄉公所會齊,沿著台24線,即俗稱的霧台公路深入,過了三德檢查哨後不久,路旁即出現不少大面積的崩塌地形,雖然經過了整理,但仍可想見當日崩塌的嚴重。而且看邊坡的破碎程度,這些路段隨時都還可能再崩壞,穿行其下,若車頂上突然砸下塊石頭也絲毫不令人意外,小車子在破碎山道上奔馳著,像似在逃命。

逃到伊拉附近,這裡是佳暮和霧台公路相會的地方,也是台24線過隘寮北溪的地方。去年才從這附近轉去佳暮,但嚴重的崩塌讓這裡全變了樣,無復記憶中的樣子。本來應該從這裡轉佳暮道路至佳暮,也因路過居民告知路已崩壞,不得不轉向霧台。往霧台跨過隘寮北溪的大橋不意外地也被大水沖毀了,只剩下用涵管拼湊起來的臨時便橋,便橋後方是伊拉部落,和幾塊摔跌入溪裡的商家看板,伊拉較靠近溪的居住區,看來也被這次大水給要了回去。

上行至霧台,或許因為天色尚早,村落裡顯得十分安靜,還能嗅出幾分冷淡的清寂,雖然招攬觀光客的布招又五顏六色的掛了起來,卻感受不到一絲熱鬧的氣息。「霧台」,在魯凱族語裡意指「小部落聚集的地方」,而在這片較高的山頭上,也的確聚集了霧台、神山、伊拉等部落,因為地勢較高,這幾個部落似乎沒有受到什麼水患的傷害,只是對外交通的中斷,影響了外地人進入的意願,現在通往霧台的路大抵算暢通了,也期盼部落能早日恢復生氣。

從霧台往大武的霧大道路似乎也斷了。現在只能走神山佳暮聯絡道路,下抵霧佳橋附近的隘寮北溪溪底後,再沿溪床上新整理的溪底便道前往大武。這條神山通往佳暮的聯絡道路,原來只是兩個部落間往來的私房小道,路甚陡下,其間還不少迂迴急轉的髮夾彎,路況並不好,但水災過後,卻成為佳暮、大武居民與外界連絡的重要孔道。水災結束已大半年了,重建與遷村的爭議仍在部落裡激盪著,在爭議未明朗之前,這樣的不便應該仍會持續吧。

 

山深處的大武

經歷了半小時,我們才走完長約5公里,通往大武的溪底便道。這條溪底便道雖經過整理壓實,但我們仍只能以時速約10公里的龜速緩慢行進,如果是低底盤的轎車,還可能花更多的時間,以及不少的擔心害怕。

在溪底便道時,我們可以不時看見掛在上頭山腰上的武佳道路,這條道路應可以算是在地球上消失了吧。若要重建,無異於要重新開路,而且地形已然如此破碎,即便重開,也不知能維持多久。所以,將來進出大武,或許都僅能仰賴這條溪底便道了。雖然,每逢大雨它可能都會消失不見,但很難想像會在破碎的山壁上再挖一條新路,只為通往這山深處的大武。

大武部落,約有幾十戶人家,中間為一條溪谷劃分為上大武(東川巷)及下大武(小山巷)。下大武的地勢較低,去年風災時後方山壁曾有土石流掩埋了四戶人家,近溪岸的人家不少也遭逢水患,房屋半倒或不能居住,現在原來在外地避難的村民多已回來,但靠近大武橋的地方,溪床已墊高至漸與村落齊平,面對上游阿禮、吉露尚積有大量未流下來的土石,下大武目前雖暫定不用遷村,但未來也讓人無法樂觀。

相對於下大武,上大武則立於一處較高的堅實岩盤上,似乎比較不受水患的傷害,但對外交通的中斷,仍讓部落沈寂了不少,近隘寮北溪岸原本有一正在開發的民宿,幾座石板屋都已蓋了一半,但現在全停了工,且有可能會繼續荒廢下去。從水門、三地門、德文、霧台,沿著台24線一路吹進來的旅遊休閒風,會不會再為大武創造出熱鬧的景況,在此時此刻靜如廢墟的大武部落中,答案也同樣難以令人樂觀。

據文獻記載,這片現稱大武部落的地方,原來是西魯凱的Dadele部落和Talamakau部落的居地,約1940年時,這兩個部落遷徙至阿烏(awba)地方(現在的屏東青葉村)。後2年(1942年),日本人基於統治方便,希望居於隘寮北溪更上游的Labwane(舊大武)部落能遷出外面來,經部落長老、貴族家族的踏查後,決定選這片Dadele和Talamakau部落的舊居地,做為他們新的部落所在。

據說,原來日本人的規畫是要他們越過中央山脈,搬到台東大南社下方的一處空地,但部落長老唯恐搬到那裡後,中間隔了一個大南社,他們會失去原有的獵場及耕地,所以選擇了隘寮北溪下游處的現址,如此不但能擴大獵場,而且文化也不至於會斷了根。同樣是遷村,當年和現今的考量可說是不盡相同,但無論時空如何轉移,生計及文化的考量,依然占據著主旋律。

 

隘寮北溪「飛機場」

從舊大武遷村至大武,算來不過近70年,但這不過一甲子多的光景,也足以造成翻天覆地的變化了。比如,從大武前往舊大武的路,即是。

從前,舊大武的人走出山來,是沿著山腰間的一條古道走,這條在現代地圖上有時又標示為「大武村林道」的古道,即便在幾年前,也還是村裡人入山打獵,或回舊部落的主要道路,但由於缺乏維護,古道路況一年比一年差,途中兩座吊橋,也漸成了鐵索橋,身形俐落的部落獵人或許不以為意,但許多前往探戡的山友卻常走得呼天喊娘,須高繞垂降,辛苦一整天,好不容易才能達舊大武部落。

八八水災後,這條山腰間的舊大武古道也消失了,原有的兩座吊橋,彷彿從來都不曾存在一般,連半點遺跡都尋覓不著。但弔跪的是,前往舊大武部落反而變得更加地容易,因為,我們可以利用隘寮北溪已墊高的河床,做為車行的溪底路,曾經步行溯溪都不容易深入的險仄深谷,現在卻成了一馬平川,車行無阻的「飛機跑道」,車行只需兩小時,就可以從大武馳騁到舊大武。

坐高底盤的四驅車行涉於溪流中,於我是首次的體驗,雖說溪水不深,最多只及人的腰部,但每次涉溪還是讓人覺得驚險萬分,要十分感謝小陸龜的小心駕駛,讓我們得以渡過一次又一次的溪險,根據小憶的航跡,這一路我們要過溪27次,才能抵達舊大武的所在,雖說是一馬平川,但路途實在也談不上平順。

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溪兩旁壁立的山壁,這些山壁都是大崩塌後暫時的停格。水災前,這裡的溪面原來可能只有現在的一半寬,但大水將兩旁的山壁整個沖刷下來,大片大片的崩塌,將已然變寬的河床墊高了幾公尺之高,如今,我們已很難想像崩塌時那股亂石崩雲的龐大聲勢了,但幾處猙獰的停格山壁,卻仍讓我們有莫名的驚怖感,大自然的力量無比的巨大,人行其間,實在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

過了二十幾次溪,溯了近一個半小時的溪底路,我們終於來到了來布安溪和巴油溪的會流處,也就是舊大武部落遺址附近。來布安溪,應是取名於舊大武Labwane的音譯;而巴油溪,應得名自巴油池,也就是魯凱族的聖地之一小鬼湖。兩條溪的命名,都印記了魯凱族人在此活動的行跡。

這裡的河道甚寬,據2007年曾來此測量的阿億估計,比當年他來此時足寬了一倍有餘,而從朗吾呂登山口附近一塊被深埋了大半的巨石推算,河床也被墊高了有一、二層樓之高,實在是令人難以想像的變化啊。

但見因著溪底黑膽石而泛著黑水光的隘寮北溪,輕快的向下游輕流去,不大的河面,吐著細白沬,更多的是明亮瀲灩的波光,就是這麼一條輕聲唱著歌的小溪流,誰能想像,當他翻起臉來,竟會有如此大的脾氣,也竟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壞!

只不知附近的舊大武如何?它是否能依舊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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