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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日期2019/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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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日期2019/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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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根筋不對幹嘛怒氣沖沖?」
一大早魚王有些不對勁,從起床開始就發出極大的聲響,在餐廳整理時也擺著一副臭臉,很不符合平日樂觀爽朗的模樣。
「那個老頭--他昨天晚上超沒禮貌的!!!」他氣到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他哪裡惹到你?」
「他昨晚在床上看書,我想說每次都看到他在處理腳傷關心一下,沒想到他一見我回到床上,馬上闔起書,指向我的鼻子,並假裝發出巨大的打呼聲。」
「......是說你的打呼聲太大?」
魚王打呼一事......不時我們也會開他玩笑,但他該不會當真了吧(雖然是真的有如萬馬奔騰沒錯)
「會不會是誤會了啊?」
魚王不理會我,把他的東西狠狠壓進背包裡。感覺得到他在生悶氣。
因為那名老頭給我很溫和的印象,有時間就翻開他的書本閱讀,活像是會閱讀馬克吐溫經典名著,生活優雅的長者。
但能讓平時脾氣很好隨便開他玩笑都不會生氣的魚王勃然大怒,那想必是踩到他的雷才會如此。
「真的很沒禮貌,你管他去死的,之後我們都不要理他們倆。」
既然讓自己的小伙伴受到屈辱,當然要挺一下,但我對老頭的印象還不錯,也許先觀察一下也不遲。
「那個大塊頭好像不喜歡我們。」
「喔?」
「上次在雞雞那個小鎮,我在庇護所內有看到他,他比我們早到已經都鋪好床了。看我們選在他旁邊,他面露難色,暗自碎嘴了幾句,隨即把床套拆掉,連同行李一起搬到對角線的床位。」
「說不定發現床蟲才換的。」
「但他的臉一直很臭,每次我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也都裝沒看到。」
這我有印象。魚王講的那位毛髮茂密,皮膚白裡透紅,方型臉,體型壯碩得有如阿諾史瓦辛格;健行途中時不時滿身大汗,也因此體味濃厚很遠就能察覺到了。
不知道是不會講英文還是如何,總是一個人獨走,鮮少看到他開口與人交談,不太愛與人打交道。
「但我最近有看到他跟另一個人走得滿近的,常常跟另一個老頭一起吃飯,兩人默契看起來很好像是認識很久的旅伴。」
「那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像是電影裡常常會出現的角色,是個有豐富人生故事的人。」
「他的腳很臭。」酒鬼插話,我與魚王同時轉頭過去看他。
「你怎麼知道?」魚王好奇。
「有好幾次我都睡他旁邊啊,他的腳滿常起小水泡的,每天都看他東貼西黏,好像永遠不會消,在拆OK繃的時候異味都會飄過來。」
「不過我們在大熱天走成這樣有誰的腳不會臭的嗎?」
三人相視而笑。我比較好奇是洗完澡還會不會臭?
「連正妹的腳都臭翻天了吧,每次在置鞋間脫鞋子的時候我都懷疑能不能活下來。」魚王捏住鼻子。
「你還敢說,就你的腳丫子最臭了。」
「酒鬼的比我臭吧。」他像小孩子一樣把酒鬼扯進來。
「魚王打呼比我大聲。」酒鬼不甘示弱反擊。
就我來看,兩人半斤八兩。
「如果有一個正妹會打呼,腳也很臭,但她的外型跟個性剛好是你的天菜你可以接受嗎?」我開啟機智問答模式。
「打呼還好吧,腳臭比較嚴重!你們知道那些正妹冬天穿的雪靴超超超級臭的嗎?跟鹹魚的味道一模一樣。」酒鬼搶著回答。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你聞過?」魚王的發問直搗核心。
我也很好奇酒鬼哪來這種觀察經驗。
「......就,就只是聽說。」
總覺得酒鬼變了。在他吐露完心中的秘密後人變得多話了,也有可能是我的錯覺他只是對幹話有興趣。
我心想,想要走一遭朝聖之路就解決人生大小的紛擾,那根本是癡人說夢;但如果能讓心中的陰霾曬一曬太陽,因而有了改變的契機,那倒也不是壞事。
艾吉(AGES)是位在高度約一千公尺左右的山區中,在半山腰剛好路過一個綠意盎然的小村莊,大概只有十多戶左右,其中就有兩家庇護所,看來朝聖之路真的帶來許多觀光財,救了懶惰的西班牙人。
我們找了其中一間庇護所稍作休息,三個人都點了一杯檸檬啤酒等待老闆送來,但他沒想到這個季節有客人上門,不疾不徐走進他的吧檯,才剛開始張羅。我們將椅子拖至陰影處避太陽,作為本日第一個休息站。
沒想到老頭跟大塊頭二人組也走了過來。他們雖然腳程跟體力都不如我們,但也在早起隊伍之中,很快就跟上我們。
見到我們在此,雙方互看了一眼但彼此都沒主動開口打招呼。魚王則是站起來跑到一旁拍照去了,完全不想與對方有任何瓜葛。
實在熱翻了,我走進去跟老闆催促我們的啤酒,二人組也走進來櫃檯點餐。老闆問了一句你們是一起的嗎?大塊頭想都不想直接冒出「不!」,厭惡表露無遺,活像一塊鬧彆扭的大磚頭。他汗流浹背毛巾能擰出的汗量和酒鬼有得比拼,但依舊中氣十足。
老頭則是莞爾一笑,也許是因為年紀較高懂得調整自己的步調,他的臉上只掛了少許汗珠,相較之下氣色從容。我從他的表情讀不出什麼喜歡或不喜歡,對於我們這個團體。
老闆在桌上整齊擺上五個杯子,一次打開五瓶啤酒,倒在大啤酒杯裡,請我們三個一起拿出去。大塊頭裝作沒聽到自顧自拿起離自己最近的杯子率先走出去,我拿起兩個杯子走到外面,老頭應該會幫忙我拿一杯。
但他沒有。
我傻眼。
冬季客人不多,老闆並沒有準備太多座位,只有一張圓木桶桌跟五張小椅子,放在我們周邊。老頭瞧了我們一眼,我以為他要過來跟我們要出兩張座位,但他卻直接略過我們走進小酒吧拉出一張室內椅,與大塊頭兩人一起將飲品擠在小小的椅子上,曝曬在炙熱的陽光下;以陰影為界,索性席地而坐。
表現得太明顯了。
他們完全不想跟我們交流。
「我們應該沒有招惹過他們兩個對吧?」
「沒吧,我記不得了。管他們去死的!」魚王一臉無所謂的回覆,他的仇恨從昨晚開始升溫。
好像他們聽得懂中文似的,五個人有默契地同時間安靜下來,又是一陣心虛與尷尬。
說到底,大人們之間的尷尬或有過爭執,表現出來得跟小孩子沒什麼兩樣,更糟的是大人們好面子彼此更不願意承認。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個陽剛味十足的聲音,「連休息都把握時間曬太陽,真懂得享受,歐洲的陽光比美國溫暖多了。」他對著坐在地上的兩人豪邁地說道,並透露出他來自美國。
「嘿,亞洲朋友,你們來自哪裡呀?韓國?」
我白眼。對於這種裝熟的外國人我一向很排斥,不過認識毒梟這個人後讓我稍稍的改變想法,因此這次我不打算一開始就將人拒於門外。
「台灣。」
「噢~台灣,我在台灣住過幾個月,那邊的朋友很熱情。」
「太悲一令一媽辣醜抖腐......厚呷!」
他手舞足蹈比劃著,直到最後一個字才聽出來是在講中文,惹得我們開懷大笑。
他轉過頭向大塊頭及老頭解釋,厚呷是味道不錯的意思。他舉止自然大方,只是想拉近大家距離的意味濃厚。大塊頭不領情,只是一味的喝酒,老頭則是尷尬地附和,也沒有很想理會的意思。
氣氛依舊尷尬,這個潤滑劑有些不合格。但魚王倒是心情好上許多,陰晦的情緒似乎退散許多。
「我先來點個啤酒,走朝聖之路沒有啤酒相辦讓人會讓人走不下去!」
他將包包放在我們座位旁,看樣子有意想跟我們繼續聊下去。
「我們要先出發了,休息時間過長了。」
匆匆道別,我們著裝準備出發,外套拉緊背上背包,雙手握好登山杖。我看見,魚王頻頻回頭往屋內瞧了好幾眼。
「想再來一杯?」我半開玩笑的說。
「沒事沒事。」
當下我沒想到這個熱情爽朗的美國大傢伙後來深深變成這段路上一個關鍵人物。
他充滿陽光的氣息及豪爽的個性,與他的結實的體格相襯;濃眉大眼,滿嘴落腮鬍,若滿頭的蓬鬆捲髮沒綁起來的話,一定會被誤認成畫中的神明轉世。那我們就叫他耶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