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下雜誌之邀,希望我在其網路雜誌上撰擬專欄文章,介紹台灣美麗的山岳和步道,以及其相關的歷史故事,於是我就提筆寫了這一篇文章,刊載在留言的網址上,希望大家有興趣可以關注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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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東三山顧名思義,就是位在新竹縣竹東鎮上的三座郊山,其海拔都在300公尺以下,近年環狀路線被山友開發完成,整體路況良好平緩,成為一條優質的登山健行步道。
竹東在百年前鑽探石油時發生大爆炸,大火持續一個多月始被撲滅,才發現竟然是蘊藏大量的天然氣。這天然氣隨之推動了新竹地區的工業發展,甚至促成了工研院的成立,為台灣的科技奠定了基石,究竟這天然氣如何點燃了台灣的科技奇蹟?

我從竹東幼兒園附近起登,在巷弄左側有個岔路才是登山口,要小心以免錯過。知名的竹東圳流經登山口附近,這是一條興建於1926年的灌溉水圳,是竹東地區規模最大的水利工程,非常具有歷史的意義。經過一段產業道路後,很快地就可以登頂員崠子山,海拔239公尺,可以居高臨下欣賞竹東的風光。

沿著山路前行,路面清晰且平緩,兩旁綠意盎然,樹影交錯遮蔽陽光,讓人感到舒適怡人。步道上自然的樹根錯落,與柔軟的泥土交織,形成一條充滿野趣的山徑。微風吹拂樹葉沙沙作響,讓心情也格外輕鬆愉快。

正值秋天季節,涼爽的微風伴隨著清新的空氣,讓人感到心曠神怡。路旁盛開的芒花在陽光下搖曳生姿,銀白的花穗隨風輕輕擺動,宛如歡迎遠道而來的旅人。蜿蜒的小徑被綠意包圍,平緩而通幽,彷彿通向一片未知的秘境。接著步道會接上一段產業道路,途經幾戶寧靜的民宅和田園。

穿越中豐公路後,再從路旁山徑繼續行程,路況轉為陡峭,經過一處視野很好的觀景點,可以欣賞北埔的風光。然後再登頂海拔268公尺的新具庄山,這一座山的位置在如圖一個很狹窄的土丘上。

繼續前行後會經過一處平台地,腹地寬闊空曠,視野也還不錯,可以稍作休息。穿過這片空曠地後,林相開始丕變,會經過很茂密而幽暗的森林,而步道在樹林裡迴旋曲折,十分具有野趣。

最後登頂此行的第三座山——樹杞林山,也是全程的最高峰,海拔為286公尺,有一顆編號101號的三等三角點。然後從「大鄉自然步道」下山,山徑的終點有一座有趣的樹屋。

工研院於2023年7月舉辦成立50周年的紀念活動,根據維基百科的記載,1973年總統公布《工業技術研究院設置條例》後,工研院正式成立。然而,該條例第三條卻提到,工研院其實是由聯合工業研究所、聯合礦業研究所及金屬工業研究所等三個單位整合而成,所以如果以工研院的前身來計算,其發展歷史其實遠超過50年,今天就讓我來揭開這一段工研院的身世謎團。

1924年8月,竹東上坪溪畔的山邊竟然被發現石油湧出,當地農民發現這些石油可以燃燒,他們就用來點燃香煙。消息傳開後,總督府立即派員前往勘查。然而,由於經費不足,當時並未著手進行開採。直到1934年,總督府終於籌措到所需經費,並補助當時在金瓜石從事金礦開採的「台灣鑛業株式會社」,對竹東的員崠子進行試掘,期盼能夠成功開採出石油。

台鑛會社原計劃深鑽至一千公尺以開採石油,鑽探過程中發現頁岩地質相對鬆軟,導致進展十分迅速,很快地就鑽至約298公尺深,沒想到突然從地底噴出大量天然氣,令在場人員驚喜萬分。然而,喜悅瞬間變成災難,因為未注意到附近有蒸汽機火源,天然氣遇火引發了巨大的爆炸,熊熊烈焰竟然直衝數十公尺高,場面十分驚心動魄。

大火發生之後,工作人員立即引水滅火,但火勢過於猛烈,以致無法奏效。有人提出從側面挖掘橫坑,注入蒸汽以冷卻火焰,但仍告失敗。隨後又參考美國的經驗,嘗試利用炸藥爆炸產生的暫時真空效應來撲滅火勢,然而依舊未能成功。經過長達36天的大火肆虐,最終動用了12台重型幫浦,以碳酸氫鈉溶液混水灌救,才成功將熊熊烈焰完全熄滅。

這場大火讓大家理解到竹東天然氣的蘊藏量十分豐富,火勢撲滅後,日本政府隨即決定投入開採。而為了祈求挖礦順利,不要再發生工安意外,次年在油業所內設立了「員崠山神社」,由當地甘姓望族捐地興建,祭祀被稱為「礦物之神」的天香山神。或許真的是山神保佑,隨後員崠子又陸續開發許多天然氣井,自此,竹東員崠子一躍成為全台產量最大的天然氣田。圖為當時台鑛的竹東出張所。

竹東天然氣開採的成功,令日本政府相當振奮,認為將使新竹地區更快速地工業化。而為了加速天然氣的研究與應用,當局於1936年設立了「天然瓦斯研究所」(如圖),地點就近設在新竹十八尖山附近的赤土崎。該研究所除了專注於天然氣研究以外,還涵蓋了石油與煤炭等能源領域,是當時全台灣能資源研發能力最強的機構。

當時的所長名叫小川亨,是日本山口縣人,擁有京都帝國大學的博士學位。他原本在海軍燃料廠從事研究工作,後來才被調任至台灣天然瓦斯研究所。之所以從軍方挑選所長人選,是因為當時日本政府除了發展工業燃料外,還計劃將石油和天然氣進行提煉,以製造航空燃料及其他國防資源,這背後其實隱含著重要的國防目的。同時,總督府還調來了許多頂尖的研究者,這些優秀人才的匯聚,充分顯示了總督府對天然氣研究的高度重視與期待。

在小川所長的領導下,瓦斯研究所在燃料研究方面取得了許多重大成果,對推動當時台灣的工業化發展貢獻良多。此外,竹東地區的天然氣產量占全台高達95%,成為新竹地區發展工業的關鍵因素,並逐漸促進了玻璃、陶瓷和化工產業的興起。例如,1939年成立的「台灣高級硝子工業株式會社」,專注於玻璃製造,1943年成立海軍第六燃料廠的新竹支廠,生產航空燃料的添加劑,也成為新竹化工業的開端,其技術來源都是來自於瓦斯研究所。

戰後,國民政府接收竹東的天然氣礦場(如圖),並成立中油公司以接續經營。同時,原天然瓦斯研究所則改制為中油公司的新竹研究所。1954年,該研究所升格為「聯合工業研究所」,並改隸經濟部。1973年「工業技術研究院」成立,其實其主體就是聯合工業研究所,並合併聯合礦業研究所及金屬工業研究所兩單位而成。所以精確地講,工研院的歷史應該可以追溯到1936年的天然瓦斯研究所。

工研院成立之後,設立電子研究所,開始轉向投入半導體科技的研發,初期就是將其電子材料研究室設立在原來瓦斯研究所內,並吸引包括張忠謀在內的眾多人才加入。1980年,工研院成立聯電公司,1987年又進一步衍生台積電公司,逐步將台灣打造成全球矚目的半導體重鎮。如今,工研院已成為最知名的國際研究機構之一,員工超過6000人,連續八年榮獲「全球百大創新機構獎」,累計研發數萬項專利,每年均協助超過一萬家企業技術升級,為產業創新注入持續動能。

這棟建於1936年的天然瓦斯研究所建物,自工研院成立之後還繼續存在著,如今成為光復院區的第12館(如自由時報照片),繼續承載著許多科技研究的使命。2024年12月,日本《朝日新聞》聽聞工研院與日本時代的研究機構有所淵源,因此派記者飛抵台灣採訪我。我向朝日的記者細述了這段歷史典故,並在訪談最後作出總結:「工研院的前身正是日本時代的天然瓦斯研究所,象徵著台日雙方在工業領域上的深厚歷史淵源。期望未來台日雙方能延續這段緣分,在更多領域展開深入合作。」

竹東天然氣的開採,不僅促進了新竹地區工業的發展,也因為聚集了豐富的工業人才,最終促成了工研院在新竹的設立,進而奠定了台灣半導體產業的基石。雖然半導體與天然氣看似並無直接關聯,但若沒有這些早期的基礎建設,今日的科技產業也無法逐漸蓬勃發展。當年的員崠子神社至今仍保存完好(如圖),隱身於員崠國小校園的一隅。這座神社興建之初,是為祈求礦場的平安與繁榮。而事實也證明,這座神社堪稱護國之社,在百年之後,不但促成了新竹的繁榮昌盛,甚至還從新竹開枝散葉,讓整個台灣成為一座半導體的護國神山。

和江街登山口->員崠子山->中豐公路->新具庄山->樹杞林山->樹屋->登山口
距離10.15公里,步行時間3小時50分,總爬升高度356公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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