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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眉山:遠嫁花蓮阿美族的日本女子

  • 邱求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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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網友的心得,以下內容不代表健行筆記立場。

月眉山位於花蓮縣壽豐鄉,是台灣的小百岳之一,位於東部海岸山脈的主稜上,登山步道會經過一大片結實纍纍的果園,是一段享受農趣的郊遊踏青之旅。

山腳下的月眉社是阿美族人的世居之地,一百年前在這個淳樸的原住民部落中,竟然有一位日本的年輕女子嫁到這裡,讓很多人感到訝異不已,到底這段婚姻的背後,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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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眉山步道有南北兩處的登山口,我這次是選擇南登山口起登,如果導航「月眉山步道」,就可以到達位於38-1號鄉道的南登山口,不過登山口已經雜草叢生,建議再往北沿著鄉道走200公尺,從一條產業道路開始攀登,路況會比較良好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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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道路走到盡頭,會經過一片當地農民的檸檬果園,11月份剛好果樹上已經結實纍纍,充滿一種山林農趣的感覺,在這個秋高氣爽的時節,走在步道上非常愉悅舒適,享受著藍天與綠地的視覺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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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果園的小山丘高點,可以望見美麗的壽豐溪谷,壽豐溪發源於中央山脈,蜿蜒流經花東縱谷的農地,在溪的左岸是鳳林鎮,右岸則是壽豐鄉,然後於月眉山腳下匯流到花蓮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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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果園之後,開始進入較為原始的步道,不過多已經鋪設木棧條,路況大致都還不錯,坡度也不算太過陡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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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會進入一處森林,地上全都落滿了樹葉,很像是鋪上了整片的地毯,雖然這片森林看起來樹齡尚淺,但是成長得很茂盛密集,讓人彷若置身在魔法森林之中,有一種寧靜超凡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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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眉山位於森林中的一處空地上,並沒有很明顯的山頭,海拔614公尺,有一等三角點及一等衛星控制點。腹地還算寬闊,有設置幾個木椅供山友休憩,也可以由此繼續前往北登山口,不過我直接從這裡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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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年以前,有一位日本「聖潔教會」的牧師,名字叫做中田種治,他是一位很熱心的基督徒,發願要將福音傳給全世界的弱勢族群,並且幫助他們改善生活,他在1905年於日本成立了「遠東宣教會」,並開始從東京對海外傳教,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在韓國和中國等地都設立了多間教會。1926年中田也來到了台灣,並在台灣設立第一間的聖潔教會,位置就在現在台北市的中山北路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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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田得知當時東部原住民生活貧困,認為應該盡快向他們傳教,也可以改善他們的生活,所以徵求日本教會的年輕人幫忙,一起來台灣協助拓展教務,這時候有一群有使命感的日本青年,響應了中田的號召。其中有一位年輕的女性,名字叫做「大井芳枝」,她剛從日本東京聖經學院畢業,長相清秀且富有愛心,滿懷著理想來到了台灣。照片中坐者就是中田,與當年學院畢業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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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田還正苦無管道到東部傳教時,非常湊巧地,有一天當教會正在聚會時,來了一個年輕學生,名字叫做北村安正,正好是一位東部的原住民,族名叫做「奇闊托莫」,他是花蓮阿美族「月眉社」頭目的兒子,從小就聰穎而富有使命感,成為族人第一個考上台北師範學校(現台北市立教育大學)的人,因緣巧合聽朋友介紹而來到教會慕道,後來受到牧師們的感召,受洗成為基督徒,成為台灣聖潔教會第一個原住民信徒。照片是當時教會的安部藤夫牧師講道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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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田(如照片)和安部兩位牧師非常喜歡這位阿美族的頭目之子,而大井芳枝也是教會很器重的年輕人,兩位牧師認為如果有機會促成兩人交往結婚,一定可以讓北村的族人更容易接受基督教,進而改善他們的生活。不過日本女子與原住民結婚根本未曾聽聞,所以芳枝聽到了這樣的提議,也感到相當為難,雖然她願意為宗教奉獻人生,但畢竟結婚是影響一輩子的大事,況且她也非常捨不得長時間與父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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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大井芳枝對北村安正印象也不差,他彬彬有禮且富有抱負,一心期待著可以將所學貢獻家鄉,改善族人的生活。當芳枝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刻,有一天芳枝於禱告之後,隨手翻閱聖經,看到〈以賽亞書〉的一節經文:「你不要害怕,因為我與你同在;不要驚惶,因為我是你的神。」突然之間,她認為這一定是神的旨意,神也會幫她克服一切的困難,於是她同意了這門婚事,在1926年7月18日與北村步入教會的禮堂,成為全台灣第一個嫁給阿美族原住民的日本女性,這樁極其罕見的婚姻立刻登上了新聞版面,也震驚了當時的社會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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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村在師範學校畢業後,志願回到家鄉教書,被派到花蓮的水璉公學校(現水璉國小)任教,芳枝也就隨著先生,風塵僕僕地移居到月眉社,對於部落來了一個日本新嫁娘,讓當時全社的族人都詫異不已,大多認為芳枝一定無法在部落待太久。這樣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部落的生活確實和日本人存在巨大差異,例如當時阿美族人還習慣用手抓吃飯,這讓芳枝非常不適應,不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也只好努力嘗試融入族人的生活,雖然充滿了困難,但是芳枝還是咬著牙繼續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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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枝不但擔任「福音使」,協助教務的推展,做為一個阿美族媳婦,她也教小朋友日語、音樂,或和信徒們分享插花技藝,甚至教導族人使用筷子吃飯,慢慢地芳枝贏得了月眉社人的信任,也因此吸引許多族人信教,並得以設立了水璉教會。反而是她的婆婆堅持不願相信基督教,只是冷冷地說:「妳有妳們的神,我們則有我們阿美族的神」,無奈的芳枝也只好努力扮演好媳婦的角色,期待有一天可以讓她的婆婆也一起加入教會。圖是北村安正擔任水璉公學校訓導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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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芳枝很稱職地做一個阿美族媳婦,竟然一眨眼就在部落待了20年,兩夫妻共協助在東部設立了11間教會,促成了超過1,500人受洗,對於東部的社會公益貢獻很多,不但透過教會救助過許多孤苦無依的人,也讓東部原住民的生活大幅改善,成為當地的一個傳奇故事。不過在二戰時,日本政府態度丕變,認為基督教是敵國的宗教,下令停止所有的聚會活動,甚至逼迫兩夫妻交出信徒名單,但是他們盡力保護信徒不受迫害,過了好幾年躲躲藏藏的日子。照片是在二戰期間,日本政府如火如荼地推動皇民化運動,強迫學生必須到神社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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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北村安正改名為周峰永,芳枝則改名為周好美,雖然國民政府不再迫害基督教,不過當時絕大多數的日本牧師,都已被遣返回日本,所幸周好美以台灣媳婦的身分得以留在台灣,也和夫婿繼續在花蓮貢獻宗教與教育,周峰永後來被省教育處拔擢為月眉國小校長,成為極少數原住民的校長,而周好美的婆婆也受到兩夫妻真誠所感動,終於在婚後的第38年受洗成為基督徒,她們用一輩子時間的付出,感動了無數的族人,也打動了鐵石心腸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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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好美在台灣竟然待了近半世紀之久,直到1973年6月25日,周峰永校長因病離世,由於兩人未生育小孩,周好美只好回到日本投靠住在神戶的兄弟,不過她還是非常懷念在台灣的日子,在日本經常參加台日友好社團聚會,讓她可以回憶過去美好的歲月,並與台灣的友人相聚,照片是她1993年高齡91歲時的留影,最終她在日本安度晚年,了無任何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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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峰永擔任月眉國小校長期間,他曾經親手種下一棵榕樹,這棵近百年的老樹迄今都還屹立在校園裡,被暱稱為「天空之樹」的這一棵榕樹,曾於2021年獲選為全國最美校樹的前五名,六年前曾因為染患「褐根病」而差一點死亡,所幸經過專家搶救得以恢復健康。芳枝將人生最精華的青春,都耕耘灌溉在這片東部的土地上,或許她的事蹟已經逐漸被遺忘,人們也都漸次凋零,不過就像這一棵大樹一樣,只要種下樹苗,就能在這塊土地上深耕而茁壯,月眉社的族人們也都會牢記著她,傳頌著她那一段精彩而無悔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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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道路登山口->檸檬果園->觀景平台->月眉山->原路折返

距離4.8公里,步行時間1小時50分。

筆者是「一山一故事」作者,這本書紀錄了許多臺灣山岳、古道的歷史故事,被選為2022年博客來人文社科年度暢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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