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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日期2023/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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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日期2023/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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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路線聖母峰基地營 、EBC
「當我在一個晴朗冷冽的清晨登上Gokyo Ri時,我不由自主地發出讚嘆──巨大的果宗巴冰河橫臥眼前,北有卓奧友峰一夫當關,聖母峰、洛子峰則在東北聳立,而日光正越過世界最高的山脈冉冉照在我身上──我明白這一刻將會是生命中的重要篇章。」
Gokyo並不是傳統短天數原路來回EBC行程會經過的村莊,位處Renjo La、Cho La兩個高聳埡口間的地理位置總讓體力不足者望之卻步。然而直到現在,每當我瀏覽Gokyo Ri拍攝的百來張照片時,我彷彿又能再次感受到當天凍到令人指尖發麻的低溫、緩緩灑滿全身的金光與如藍玉髓般的湖泊。這些景色並非聖母峰基地營所能見到的。
螢幕前想要一圓尼泊爾徒步夢的各位,若時間足夠、體力允許,請務必前往Gokyo住上一晚。這裡沒有噴紅漆的巨石地標,不會有人對著相機發表感言,但也許你能在山、湖、冰川與偶現的藏雪雞之間,聽到大自然對你輕聲說道:「Namaste!」(梵語中的問候之意)
現在,請去飲水機裝杯最冰涼的水,將冷氣溫度調到最低,聽我娓娓道來。
加德滿都(Kathmandu)→ 盧卡拉(Lukla)
尼泊爾是個充滿不確定之地,這裡不像某些旅遊大國般事事可控,行程安排能以分鐘為單位。巴士誤點司空見慣,班機不飛稀鬆平常,而這些無法預期的意外就是會發生,端看旅人要將其視為麻煩困擾,或是樂趣所在。
深夜剛踏出加德滿都機場,我們馬上就體驗了當地的變化多端。
在機場外與事先聯絡好的嚮導接洽後(由於政策改變,尼泊爾許多健行路線都強制要請嚮導,但政策如翻臉翻書,哪天改回來也完全不意外),嚮導告訴我們由於隔天加德滿都往盧卡拉的班機全數停飛,所以我們半夜就要搭車前往另一個車程五小時的小機場趕清晨的飛機。這意味著我們在旅館只能睡,不,是只能整理兩個小時的行李就要再次出發,旅館費用照收。我默默地流下兩行淚,錢啊!
沒有其他選擇,在狹隘的計程車上顛簸了五個半小時,我們來到一個名為Ramechhap的小機場,令人意外的是這裡擠滿同樣將飛往盧卡拉的登山客。這就讓我疑惑了,畢竟臺灣自主健行者大多都是從加德滿都機場起降,若這個小機場班次比加德滿都多,那坐五個小時的車或許也還能考慮。(事後問嚮導,嚮導表示加德滿都飛盧卡拉的班機越來越少了,但我想票價、臨時訂機票的容易度或許都是當地嚮導選擇由Ramechhap機場起降的原因,這疑惑還有待諸多背包旅人們幫忙解答)
▲極簡風的Ramechhap機場大門與極簡風機票
將背包秤重、過安檢,大約清晨六點半我們便坐上雙螺旋槳呼呼直響的小飛機,飛向盧卡拉機場。
▲小飛機內一景
盧卡拉機場真的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機場嗎?我不曉得,畢竟去過的機場不夠多,但對習慣國際機場起降的旅客而言小小的盧卡拉機場確實擁有視覺與心靈上的刺激。回臺灣之後我也都跟朋友說自己勇闖世界上最危險的機場了呀!聊天就是好漢重提當年勇,加油添醋也是人之常情。
起飛跑道的數字代表方位角,但我很想寫篇網路文章說這是為了紀念Kobe Bryant才噴的,買些廣告宣傳後不曉得會不會真有不明就裡的網紅亂抄。
▲紀念Kobe的巨大噴漆(並不是)
平時見不到的行李託運、卸載過程,如今都在盧卡拉機場見到了。如果想要跟太座申請換相機的話回程記得把相機放包裡,很快就能買新的了。
盧卡拉(Lukla)→法克定(Phakding)→ 南崎巴札(Namche Bazar)
下飛機、領行李,原本以為即將踏上旅途的我卻被帶到機場隔壁的一間山屋。「我們先喝杯茶休息一下喔!」嚮導宣布,而我等臺灣苦行式登山者面面相覷。「尼泊爾爬山都這麼爽的嗎?」「沒錯,這就是尼泊爾Style!」
由於抵達尼泊爾後連續的舟車勞頓,因此下飛機這天我們僅打算從盧卡拉移動到法克定(Phakding)。然而儘管我們已經自認為走得很慢,抵達法克定時仍不到正午時分。為了消磨整個下午的自由時間,我沿著步道把村莊周圍逛了個遍。
▲尼泊爾山徑上的porter(臺灣稱協作或揹工)已經很少雪巴族了,不少雪巴朝著更高海拔、更技術性的攀登或開山屋等方向前進,純背負等技術性較低的工作轉而落在當地的其他居民身上
不曉得是不是在網路上看了太多照片,或是林相與臺灣山區類似的關係,總覺得南崎巴札以前的路程風光雖然山明水秀,但缺乏了點悸動。這種感覺一直到海拔超出3952公尺後才逐漸消散。而自法克定離開後,經過幾處經典的吊橋場景總讓人回想起那部戶外人都看過的電影《白日夢冒險王》
南崎巴札(Namche Bazar)是歷史悠久的重要岔路口,前往Gokyo、EBC的步道在此處分岔,而這裡也是眾多EBC朝聖者的高度適應地點,有座海拔3880的咖啡館可以一覽群山。
▲咖啡館一景,這邊同時也是高檔山屋
▲直升機起降在此地非常頻繁,不曉得是不是載客人來喝咖啡的
我們在南崎巴札住了兩晚當作高度適應,第二日清晨亂逛時竟然在附近的山丘上見到棕尾虹雉!只可惜沒拍到照片,如果會再來此地一遊,想必棕尾虹雉會成為拍攝目標之一吧!
前往海拔3880咖啡館的路上,隨處都是美不勝收的景觀。天氣晴朗時,咖啡館與附近高地都可以見到聖母峰與Ama Dablam遙相對應。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聖母峰本尊,書中老是記不住的山形現場看一次就忘不了囉。
▲聖母峰、洛子峰與Ama Dablam
山勢特殊的Ama Dablam也是熱門背景之一,意義近似於臺灣的大小霸,屬於路人也能記住的山頭。
▲長焦鏡頭壓縮下的Ama Dablam
南崎巴札(Namche Bazar) → 泰美(Thame)→ 馬路浪(Marulung)
在南崎巴札休息的晚上,我們臨時將行程從原本的「Namche Bazar - Dhole - Machhermo - Gokyo」改成經由蘭喬拉埡口(Renjo La)到Gokyo,天數不變但難度與可看性都有所增加。這樣的行程安排或許對我們的體力有所影響,以至於後續攀登島峰的隊伍僅剩三人。詳細討論請見:我的海外攀登初體驗(島峰篇)
路上遇見的野羊,當下不禁想起《雪豹》中提到的藍羊,但心中的想法很快被理智否定——那應該是很少見的動物吧!不料回國查閱網路資料後,卻發現這些也羊似乎真的是藍羊(即喜瑪拉雅塔爾羊),不禁惋惜如果當初看書時有深入研究這些動物,當下的感動必定更豐厚吧!
▲外觀很像喜瑪拉雅塔爾羊(藍羊)的野羊,但胸前又沒有那麼明顯的長毛,不能完全肯定
▲這次遇到4隻個體,跟嚮導再三保證自己有拍攝野生動物的經驗後才偷偷摸近。果然生態愛好者到哪都還是會不自覺觀察起野生動物呀!
泰美(Thame)是個相當幽靜的小村落,沒有南崎的商業氛圍,卻更加貼近積雪的群山。附近有座五千多米的Sunder peak,如果厭倦了南崎的商業氛圍也可以來此處高度適應。
▲泰美村內的山屋與雪山
山屋老闆也爬過聖母峰,放在餐廳的皮製綁帶式冰爪就是他當時使用的裝備之一。從南崎往上真的有太多山屋老闆爬過聖母峰或其他八千米級山峰了,令人有種在大人旁邊玩沙的感覺。
▲過去用來攀登聖母峰的皮製綁帶式冰爪,如今快扣式冰爪已是標準裝備了
海拔越高、越偏離主線道的山屋,就越常見到這樣的反光式加熱器,根據本人坐在加熱器旁邊半小時的觀測結果,壺內的水是真的能被燒到滾的。
▲反射型加熱器
馬路浪(Marulung)是通過蘭喬拉埡口(Renjo La)的最後休息點,為此嚮導特別叮囑我們早點休息。海拔四千二的夜晚果真比前些日子更加寒冷,單靠山屋的毛毯會睡得很辛苦,所幸我有帶著無底睡袋(羽絨被),才能一夜好眠。
▲入夜後餐廳靠燃燒氂牛糞來維持溫暖,每次添加「柴火」時大家都超開心
馬路浪(Marulung)→ 蘭喬拉埡口(Renjo La)→ 墎其爾(Gokyo)
清晨四點,我從Marulung的山屋中醒來,到餐廳點了杯熱檸檬茶,用力咀嚼有點像燒餅的尼泊爾傳統麵餅。來了,今天就能在海拔五千米的空氣中呼吸了。
天矇矇亮時我們便啟程出發,不久後竟然在步道附近見到行程第一對藏雪雞。禁不起野生動物的誘惑,跟嚮導說了一聲後我趕緊放下背包去跟拍了一番。如今看來當天的興奮與後續藏雪雞看到膩的狀態實在有雲泥之別,但拍攝野生動物本來就沒有「早知道」,重來一次我依然會舉起相機。
▲清晨覓食中的藏雪雞,具一定保護色且相當警戒
隨著海拔上升、天色漸亮,我驚喜地發現周圍的空氣更加乾淨透明,與南崎眺望聖母峰時那種灰濛的視野明顯有別。不禁放下心中的一塊巨石(雖然還有很多塊),這樣的藍天才是我心中EBC該有的樣子嘛!
▲天空逐漸從粉藍轉為湛藍
在翻過蘭喬拉埡口之前,步道便會繞經一個名為Angladumba Tsho的湖泊,見到周圍的山勢,在臺灣擔任嚮導的隊友不禁脫口而出:「這就是海拔五千的嘉明湖吧!」
▲湖面仍有部分結冰的Angladumba Tsho
▲四月下旬步道邊仍可見積雪與殘冰,透澈的冰塊毫不意外被我們拿來當拍照道具
行經湖泊後,蘭喬拉埡口就像一堵牆般佇立在眼前,而稜線上巨石林立,遠眺實在難以知曉正確的路線是從哪幾幾顆石塊間穿越。雖然一天近一千米的爬升對臺灣多數縱走可說是家常便飯,然而當海拔來到四五千之譜時,稀薄的空氣依舊令速度有著肉眼可見的影響。好一番努力後,我才終於見到埡口頂端的風馬旗。
▲埡口往Gokyo方向展望
等待隊友的同時我也沒閒著,不停拍攝稜線上的黃嘴山鴉(Alpine Chough)與岩鷚,大概是拍得太久引起模特兒不高興,竟然襲擊了我的風雨衣。
▲御風而行的黃嘴山鴉
▲黃嘴山鴉成功擊落我的始祖鳥羽衣
▲正臉呆萌的岩鷚與其背後的Gokyo lake
蘭喬拉埡口與墎其爾嶺視野類似,如果要細究差別,大概是通過埡口時已經接近中午較容易有雲層遮擋山頭,而墎其爾嶺則可見巨大的果宗巴冰河橫越眼前。個人認為墎其爾嶺還是更加壯觀一些。
墎其爾(Gokyo)→ 墎其爾嶺(Gokyo Ri)
抵達Gokyo湖畔的聚落後,我們速速進入湖景第一排的山屋休息。或許是在埡口等待時保暖不夠周全,晚餐時我竟有些食慾不佳。「如果三點起床狀態還沒恢復,那就放棄去Gokyo Ri看日出吧。」在窩進羽絨被前我這樣告訴自己。
再次醒來已是凌晨三點,我掙扎起身檢視自己──頭不昏、眼不花、腿腳有力,就是有點想偷懶。直到三點十五隊友EDD跑來敲我房門,我才心甘情願地打包整裝。
由於全員在通過蘭喬拉埡口後狀態都不是太好,最終出發去Gokyo Ri看日出的只有EDD、我與Yoyo姊的協作(嚮導前天沒睡好所以請協作幫忙)。印象深刻的是協作只穿了一件雨絨衣就跟著我們出門了,連水都不帶的散步架勢直接震驚了我們兩位亞熱帶島國居民。
經過一番東摸西摸後,正式出發時已經是四點,銀河高懸於Gokyo lake之上,讓人很想長曝幾張再離開。而一夜的休息明顯讓體能有所恢復(當然協作逼人的步伐也是原因之一),我們只花了一個多小時便抵達Gokyo Ri,天甚至都還沒亮呢……
▲日頭尚未升起時的Gokyo Ri風景
畢竟是海拔五千三的清晨,氣溫冷到EDD的水壺結了一層冰,而我則東奔西跑選擇等會兒要拍攝的角度。不料還沒找到能拍出世紀大景的站位時太陽便準備由聖母峰的方向升起來了,只好先拍了一組廣角接圖意思意思。
▲日出時分的Gokyo Ri展望
不得不說Gokyo Ri展望大概是EBC旅程中數一數二的,撇除東北方的聖母峰、洛子峰,北方亦有卓奧友佇立。趁著日光尚佳找了塊石頭合照一張。
▲隊友EDD與卓奧友峰(8201m)
隨著日光角度加大,山脈間錯落的光影也是一絕,讓只帶了24-120mm上山的我有些應接不暇。如果這時候能有16mm的廣角、70-200mm的長焦、腳架、快門線與漸層濾鏡該有多好呀!但這就是長距離健行必須做出的取捨,倒也不後悔──再加上我本就沒有這些鏡頭,想著想著內心便更加踏實了……
▲此刻真的好想要在路邊撿到大三元跟腳架啊……
沿著果宗剛冰河向東南方望去,Gokyo Lake附近還有Toboche Tsho與Longpungu Tsho等小湖,日出後光線穿過八千米巨峰間的縫隙,在湖水與其旁的丘嶺上照出錯落的光影,是我來到尼泊爾之後最為傾心的風景。拍攝當下內心真的充滿感激,感謝山、感謝身體、感謝最終戰勝懶惰的意志力。
▲日出後光影錯落的湖、冰河與山嶺
在山頂享受了一個多小時後才終於離開,EDD與協作腳程飛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野中,我則有點眷戀地邊走邊拍。就在我正好下到山腰時,忽然聽見一陣奇異的叫聲。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固咕固」
是藏雪雞!
蹲伏身子、卸下背包,我仔細聽聲辨位。山坡下方有聲響傳來,但接近時一定會暴露身形,暫時放棄;小凸稜後方也有叫聲,如果地形掩護得當似乎有機會拍攝。於是乎,重溫當兵時的匍匐前進,以石塊為掩體、相機作槍,待命射擊。果然,在我埋伏了三十秒後,一隻藏雪雞悠哉地從我面前經過。
▲直到快門聲響起,藏雪雞才發現有個人躲在石塊後面
這就是山,隨時都有驚喜。
後記
隨著海外健行的資訊取得愈加方便,EBC步道上的臺灣人也愈發增加,而疫情三年培養出的戶外風氣似乎也促使健行者不再受限於EBC的名號,Gokyo lake或是Three passes trek (即行經Renjo La、Cho La、Kongma La的路線)都成為常見的行程選項。我認為這是好的趨勢──當登山健行不再只注目於山頂或特定目的地時,我們才有機會擁有真正廣闊的視野。
如果你是一位地質愛好者,你能在這裡找到最雄偉的褶皺與最巨大的冰河;如果你是位攝影愛好者,此地隨處都是壯闊的山川大景;如果你是動物愛好者,你可以在步徑旁探索氂牛、藍羊與藏雪雞的生物距離;如果你是植物愛好者,你會驚奇地發現腳邊植被似乎與臺灣高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有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但知識在眼前應證的喜悅更是我喜歡徒步的原因。當能力所及,收集山頭是人之常情;既然已經抵達,與地標來張合照也非常合理。然而那些路途偶遇的、錯過不再的、只屬於自己的邂逅,往往才是旅程印象深刻的原因。
希望我的心得分享能帶大家認識不同的EBC。
祝大家知識齊備、徜徉步徑、平安回家。
延伸閱讀:
Gokyo+EBC +島峰──我的海外攀登健行初體驗(EBC篇)
Gokyo+EBC +島峰──我的海外攀登健行初體驗(島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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