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賢步道：烏來蕃童教育所的日本女老師

信賢步道位於新北烏來區，沿著南勢溪南岸而行，一路上映入眼簾的總是滿滿的綠意，步道也是非常平易近人，還可以連走內洞森林遊樂區，欣賞優美的瀑布景色。

在日本時代有一位年輕的日本女老師，不顧家人的反對，執意要遠渡重洋來臺灣烏來的「蕃地」教書，因為當時常發生原住民出草的事件，所以大家都很擔心她的安危。

信賢步道的起點在信福路(北107鄉道)的信賢吊橋，位置在烏來瀑布往福山方向大約1.5公里處，步道長度約為1.5公里，過去是107鄉道的舊路，因為較寬敞的新路鋪設在對岸，舊路便改建成為步道，路況非常平緩好走，是一條老少咸宜的路線。

信賢是烏來區四個泰雅族部落之一，舊名為「哪哮」，在泰雅族語裡是「森林」的意思，戰後才改稱為現名。信賢步道沿著「南勢溪」的南岸而行，一路上可以同時欣賞溪谷的美景，步道除了樹木茂盛成蔭之外，路邊也生長許多水鴨腳秋海棠，間或開著白粉紅色的小花。

臺電在在南勢溪上建有一座水壩，稱為「羅好水壩」，羅好二字也是原社名「哪哮」的音譯，開始建造於日本時代的1942年，因為二戰而延宕到國民政府時期的1954年才完工啟用，水壩目的是將溪水導入烏來發電廠，每年平均發電量足足可以供應60個烏來區所用，遠處的山就是知名的「拔刀爾山」。

步道上有多個瀑布，其中規模最大的稱為「昇龍瀑布」，位於步道口不遠，站在瀑布下方，洩落而下的水流，彷彿化成無數的小水珠，夾帶著陣陣的涼風，讓全身都沉浸在滿滿的芬多精中，心情感覺無比舒暢快意。步道的盡頭就是信賢部落，大約再走700公尺的馬路，就可以到達「內洞國家森林遊樂區」，「內洞瀑布」(如圖) 是區內最有名的景點。

沿著山路往上爬，內洞瀑步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有設置觀瀑平臺，可以逐層欣賞不同的風味，從最上層的瀑布再繼續往上爬，稱為「森林浴步道」(如圖)，長度大約1.7公里左右，到達步道最高點後，然後再接「賞景步道」回到遊樂園步道，全程步道都是茂密的森林，走來十分舒適愉快。

1931年7月17日，《臺灣日日新報》上報導了一則新聞，有一位26歲的年輕女性，叫做「齋藤綾子」，原先是一位日本老師，竟然飄洋過海來到了臺灣，一個人獨居在臺北州文山郡蕃地烏來十一番戶，因為她自願請調到烏來「蕃童教育所」任教，引起社會的一陣譁然，大眾也為了她的安危感到憂心，綾子到底為什麼要遠赴危險的「蕃社」教書呢？

齋藤綾子1906年出生於日本的島根縣，在濱田高等女學校就讀時，在學校裡表現相當優秀，不但成績非常卓越，也很受到同學和師長的喜愛。畢業後綾子經過了一番的深思，體會到小學生的教育十分重要，所以決定畢業後進入同校的「補習科」(類似教育學程)就讀，希望將來可以成為一個小學的教師，照片是當時濱田女校某一班的畢業照。

1923年7月綾子完成了濱田女校(如圖)的補習科課程，順利取得小學教師的資格，並在鄰庄的「井田村小學校」內任教，由於她是一個很熱心的老師，在學校裡的風評很好，小朋友也很喜歡這位親切的老師，隔年另一所「久利小學校」就挖角了她，又教了三年書後，1927年再有一所「八代村小學校」延攬她，據說學生崇拜她的程度甚至還超過自己的母親。

1927年她利用暑假的時間來臺灣玩，因為她哥哥當時正在臺北市州廳（如圖，現監察院）任職，趁著假日她哥哥帶綾子到新竹州「角板山蕃童教育所」參觀，當她看到這些弱勢原住民小孩認真學習的模樣，內心感受到很大的震撼，「能夠奉獻自己去幫助原住民的小朋友的教育，才是我的使命！」綾子心裡這樣想著，那種呼喚似乎讓她無比地堅定。

對於必須辭掉在日本的教職，並且遠赴臺灣的蕃地任教的構想，綾子的父母十分反對，他們甚至懷疑綾子是不是瘋了？但是心意堅定的她不顧父母的反對，獨自去拜訪她在濱田女學校的校長——鈴木讓三郎(如圖)，那時剛好被調任為臺北第二高女的校長，鈴木聽了綾子的請求，雖然也覺得相當吃驚，不過被這位愛徒的熱誠所打動，答應幫她達成這個願望。

鈴木校長於是去找負責的理蕃課長——瀨野尾寧（如圖），卻被瀨野尾一口拒絕，因為從當局1907年發布「理番計畫」開始，對於蕃地是採取鎮壓的手段，目的是獲取開發山林的經濟利益。至於「蕃童教育所」的成立，其實只是要就近控制原住民，教育並不是主要的目的，所以教員是由當地的員警來兼任，而且員警只能由男性擔任，綾子是一位未婚的女性，無法擔任員警，也有安全上的顧慮。

這件事過了一年多，不放棄的綾子在1929年又再度來到臺灣懇求瀨野尾，瀨野尾只好帶著她去找警務部長――高橋秀人(如圖)，高橋一開始也表示無法幫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女性按規定就是不能擔任員警，何況女性在蕃地任教的風險也太大。但是被綾子三番兩次的拜訪所感動，於是高橋心生一計，將齋藤綾子改名為齋藤綾，用男性的名義任用她為警察課的雇員。

1930年9月18日總督府發布派令，綾子意外成為臺灣第一個女性警察，並終於獲准擔任「烏來蕃童教育所」教員。我猜總督府對這個瞞天大謊應該是知情的，相信高橋和總督府都是被綾子所感動，畢竟法不外乎人情，大家合力為綾子創了一個特例，讓綾子到偏鄉教育的心願得以實現，在大時代中顯示官僚體系的溫馨之情。圖是「總督府職員錄」，綾子已經改名為齋藤綾。

綾子很興奮地來到烏來的蕃童教育所，一開始比較不習慣學生身上散發出奇怪的味道，不過很快地她就發現這些學生其實非常純真可愛，只要真心對他們好，他們都會很熱情地回應，這是一張1930年所拍攝的烏來蕃童教育所照片，那一年剛好是綾子到烏來任教的第一年，教室還是很簡陋的茅草屋，學校的位置就在目前烏來老街立體停車場。

綾子白天在學校授課，晚上還用自己的時間，對進度落後的小孩加強課程，她每天都很用心且積極地投入偏鄉的教育，小朋友們對於上課也充滿期待，她還自費分期付款買了一臺縫紉機，在閒暇的時候幫學生們縫製衣服，小孩們穿著綾子做的衣服，都開心到蹦蹦跳跳，就連家長也都被綾子的熱誠所感動，雖然原住民的物質條件也不佳，但竟然常有家長帶著野菜或禽肉來送給她，希望表達當地人對她的感激之情。照片是日本時代的烏來瀑布，距離學校只有約半小時的腳程。

一晃眼綾子在烏來已經教了二年三個月，又有一位記者特地去烏來採訪她，發現她意外地獲得那麼多原住民的愛戴，所以撰寫了一篇專題報導，記者好奇地問她：「難道妳住在烏來不會很孤單嗎？」綾子回答：「我從早到晚都忙得很充實，一點都不感到孤單呢」，記者看著她興致勃勃地談著生活、談著教育，最後在文章裡下了註解：「她堅持自己的理想，為了偏鄉教育付出自己的青春、婚姻和人生，我想比任何男性更為勇敢而堅強」。

信賢部落內有一所信賢國小(如圖)，前身也是1925年成立的另一所「哪哮蕃童教育所」，這座已有近百年歷史的校園，就藏身在美麗的青山綠水之間，彷彿還都可以聽到那些純真的孩童，在自由大地奔跑的歡樂笑聲呢。這一個故事要告一段落了，綾子在烏來共教了七年的書，我找遍所有的文獻，也無法得知最後故事的發展。但其實結局如何也不再重要了，又或許這故事停在這裡就是最好的結局，相對於幾年後的1930年發生霧社原住民反日事件，烏來後來都沒衍生什麼原日衝突，相信綾子起了很大的關鍵作用。這故事啟發了我們，事情不一定要靠蠻力才能解決，反而是人類出自於真心的關懷和善念，影響卻更是強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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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8.24公里，步行時間3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