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公髻山是新竹名山,也是賽夏族傳統的領地,今天我要講的故事,發生在一百多年前,當年山裡的賽夏族人突然攻擊北埔,造成日警重大的死傷,離奇的是,事發後族人沒事,反而許多臺人卻遭受到嚴厲的株連,今天我就要帶著大家,欣賞巍峨壯麗的鵝公髻山,並且訴說那年北埔的喋血風雲。
鵝公髻山的登山口共有4個,可以選擇從南庄開始爬,不過海拔落差較大難度也較高,至於從五峰鄉起登則有三處,其中第一、二登山口都在「隘蘭連絡道路」的大隘社附近,第三登山口在「山上人家」森林農場,今天我選擇第三登山口出發,車子可以停在農場裡,但須收取200元入園費。
從登山口起登後,會經過一片面積很大的杉木林,路況相當不錯,第三登山口海拔大約1200公尺左右,是所有登山口中爬升最少,也相對比較好走的路線,走在緩坡向上的山徑上,即便在夏天也是頗感涼爽舒適。
稜線上有一些倒木,偶而必須費力爬過或繞過,另外部分路段較為泥濘,大約2個多小時可以登頂鵝公髻山,海拔1579公尺,有一顆三等三角點編號6239,另外這座山也被列為小百岳編號第31號,山頂寬敞可容納數十人,可惜並沒有很好的展望。
循原路下山的路上,山間開始飄起雲霧,彷彿走在仙境之中,不過也因為視線的阻擋,無法欣賞遠處的景觀,一直到下稜線之後,山路才逐漸明朗清晰起來。
回到山上人家農場,由上方高處往下俯視,園區內有種植茶樹,另外有寬闊的草地、小橋流水等休憩設施,還有提供住宿的小木屋、餐廳咖啡館等,算是在這深山裡的一處小世外桃源,氛圍十分優閒,風景也相當怡人。
鵝公髻山位於苗栗縣南庄與新竹縣五峰之交界,其山形巍峨壯麗,因遠看類似公鵝頭上的肉冠而得名,是賽夏族人的傳統領域,族人稱之為「那義哮」,族語指的是高山的意思,圖為鵝公髻山的遠景。
日本時代初期,鵝公髻山「大隘社」的頭目名叫「達路.烏茂」,日本名為「伊波幸太郎」,漢名則為「趙明政」,是一名非常驍勇善戰的勇士,在清治時期曾經被清廷拉攏而授予官職,照片是1912年他與家庭成員所拍攝。
日本時代的初期,日本政府在各地都開設了「國語傳習所」,以強化對臺民的日語教育,在新竹國語傳習所的學生中,有個年輕人名叫「蔡清琳」,他是住在竹北一堡月眉庄(今峨眉)的客家人,因為結業成績優秀,獲得「三等賞」的獎勵,他自小就天資聰穎且機智過人,長得也是一表人才。
結業後蔡清琳獲得擔任「巡查捕」的公職,可是他的個性較為放蕩不羈,竟與一名日本酒家女談起戀愛來,這件事傳到上司的耳朵裡,就嚴厲地訓斥了他,並且將他免職,雖有部分原因是不該和「酒家女」交往,但也頗有臺灣人憑什麼和「日本女人」談戀愛的歧視態度。照片就是日本女子「諸岡年」和蔡清琳。
離職後的蔡清琳,想起過去在生活和工作上,都受到日本人的欺壓和歧視,逐漸萌生反叛日本的想法,於是他開始聯合北埔、新竹和竹東地區的漢人,甚至也包括一些擔任隘勇的原住民,以「聯合復中興總裁」名號自稱,開始籌劃抗日,照片是當時北埔「大坪警察派出所」日警、隘勇和原住民合影,其中也有部分人也參與了反叛事件。
這件籌劃武裝反叛的構想,不慎讓諸岡年所知悉,她因認為必然失敗送命,而力勸蔡清琳打消念頭,但是並沒有勸阻成功,諸岡一氣之下便逃往臺中躲藏。蔡清琳挽留不成後,反叛的心意更是堅定,於是與賽夏族頭目「趙明政」密會,謊稱清廷馬上就要登陸台灣了,慫恿賽夏族人共同參與起事,趙明政因為對日本的統治也有所不滿,就應允一起參與。
蔡清琳和賽夏族人約定,如果看到新竹燃起烽火,就是清軍已經登陸的信號,沒想到1907年11月13日正巧有牧童在十八尖山玩火釀成火災,在鵝公髻山上的賽夏族人誤以為收到信號,翌日由趙明政率一百多名族人,由鵝公髻山殺向北埔,不但沿路攻擊各個派出所,最後還血洗北埔支廳。圖為事發前不久北埔支廳廳員合照,全數都在這次事件中遇難。
除「北埔公學校」安部校長夫人,因為平日與臺人相處和諧,所以免遭於難外,其餘共有57名日本警民均遭害,日本當局聞訊從新竹調派軍警趕來鎮壓,趙明政看不到清軍,趕緊逃回鵝公髻山躲藏。臺灣日日新報在1907年11月20日幾乎以全版報導此一「北埔事變」,照片的北埔支廳長「渡邊龜作」是遇害的最高階軍官。
眼看釀成如此重大慘案,日本當局又已大軍壓境,趙明政只好趁機殺掉蔡清琳及十數名抗日份子,藉此機會向日本政府輸誠邀功,希望能夠從輕發落。事後台籍參與者中,共有9名首謀被處以死刑,鎮壓過程中被殺者也有42名,另被判刑監禁則有97名。圖為事發前不久,警視總長「大島久滿次」(後排右1)還曾將趙明政(中坐者)奉為上賓,趙參與反叛誠然非常不給警長面子。
由於在乙未戰爭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大規模的抗日事件,所以這件慘案,造成極大的社會震動,曲折而離奇的案情並沒有停止,趙明政表面上被判死刑,但是由於日本政府忌憚賽夏族人,復以剿滅抗日份子有功,竟然用一位智能較低的族人代受死刑而結案,照片為1943年所拍攝,趙明政(左)下半輩子在大隘社安養天年,那時已經是一位72歲的老人了。
另一個令人爭議的地方,在於蔡清琳的定位,在臺灣日日新報裡,以「匪魁蔡清琳之惡跡」專文,描述他自幼狡猾,總是欺詐瞞騙以攫取不義之財,個性則遊惰淫逸,經常花天酒地,但是近代有學者研究則指出,蔡清琳其實很有民族意識,戰後也因「抗日」被入祀忠烈祠,在我看來,個性浪蕩和民族意識並不違背,或可能兼而有之,只是台日雙方均有立場而各自解讀罷了。
歷史的傷痕可謂血跡斑斑,不但是當年的日警付出慘重代價,臺人被殺戮和牽連也堪稱沉痛,照片是日本當局為紀念死難的5名孩童,所設立了「五子之碑」,五個來不及長大的孩童,紀錄著那年極度悲傷的慘劇,這一世紀來石碑還是在大坪山麓上聳立,彷彿還在無言地抗議著,那些大人們殘酷而難解的爭鬥,何妨想想孩童的純真善良,或許這樣的悲劇就永遠不會再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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