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屏溪邊吃泡麵

    在嚴峻的武漢肺炎疫情之下，我們的登山行程也改成了防疫路線：冷門、人少的。上網搜尋了東北角附近的路線，九份茶壺山：太熱門了，不考慮；劍龍稜：我們的等級還不夠，再修練幾年吧；瑞芳小錐麓：竟然在新北市有一條媲美錐麓古道的路線，就決定利用假日來探訪一下吧。
    出發之前，該作的功課還是少不了的。手機裏先下載好gpx檔、參考前人的遊記、關注當日氣象⋯等。網路上也提到：石頭易滑，下雨天不建議行走。好在氣象預報當天10:00左右會下小雨，之後就出太陽了。當天一早到停車場集合時，天空正下著毛毛細雨，一切正如預期，等一下就出大太陽囉，我們一行人毫不遲疑地整裝出發。

    剛走進步道沒多久，後方跟上了十來位外籍勞工，短袖、短褲，腳底穿的是涼鞋，手裡提著塑膠袋，裏頭看似裝著要野餐的食物。我隨口問他們：「是要去劍龍稜嗎？」他們搖了搖手，沒有回答我。同行的夥伴問了一句：“Where are you from ?”
“ Philippine .”
我才意識過來，他們不會講中文。劍龍稜的英文怎麼說？dinosaur peak ?別犯蠢了，還是正經的問吧？“Where are you going?”
“ Waterfall.”
“ Good, we are in the same way. You go first, we follow you.”
也真是好笑，在台灣爬山，竟然需要靠外國人帶路。不過這群菲律賓人腳程還真是快，一點也沒有要給我們follow的意思，一溜煙就不見了。
    雨，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願，腳下的路也越來越泥濘。好在事先預知今天有涉溪的路段，我們一開始都穿上了雨鞋，對於地上的爛泥，就很任性地直接踩下去了。沿著山徑緩緩而上，大約過了一個鐘頭，後方來了兩位年輕人，也是短袖、短褲，背著輕量小背包，問著我們：「劍龍稜怎麼走？」真是勇敢有衝勁的年輕人，不畏天雨石頭滑，在這種天氣挑戰劍龍稜。

    往劍龍稜和往瑞芳小錐麓的前半段路程是相同的，就讓這兩位有為的年輕人先行吧。過不了兩分鐘，就看見一個超過60度的下切斜坡，伴著一條繩子蜿蜒垂下。整個斜坡泥濘不勘，再加上天空不停地以雨水澆灌，下切溪谷的難度可是難上加難。往下望去，還可看見剛剛那兩位年輕人抓著繩子，不時傳來慘叫與哀嚎。望了他們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好吧，換我們了。

    手中抓緊著繩子，重心後傾，單腳向下延伸尋找踩踏點。因為這不是一條大眾路線，可以踩踏的地方不多，完全憑藉著腳長優勢，腳越長的人可以探索的範圍越大。好不容易下降到了半山腰，喘口氣休息一下。此時一幅難以致信的景象出現在眼前，剛剛的那兩位年輕人，正在對面的岩壁以相同的角度攀爬而上。那個是等一下我們也要爬上去的地方嗎？天呀，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定不是真的。對了，他們是要去劍龍稜的，跟我們不一樣……。

    下到了溪谷，見到了平坦的地面格外開心。往左上方望去，高處的保羅尖，上方還插著某位高人攻頂後留下的旗幟。前方橫著一條湍急的溪流，四週都是高聳的峭壁，而我們就在這無人的溪谷中，看著這滾滾溪水流向海邊。一邊觀賞著這美麗的景色，一邊查詢著手機裏的gpx，後續的路程就在這條溪的對面。

    有著雨鞋保護，順著幾顆冒出水面的石頭踩過去，過溪倒也不是難事。過溪再前進沒多久，前面聳立著之前那兩位年輕人剛剛爬上去的岩壁。“怎麼可能？”不死心的我，四處尋找其他的路，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這是一個V型山谷，兩邊是對稱的，一邊怎麼下來，另一邊也就怎麼上去，而中間這條溪，剛好是對稱軸……。真是該死，數學用來解決問題，會帶給人類幸福；如果用來面對現實，是一種殘酷。

    此時大岩壁的腳下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位大哥，又是短袖、短褲，好像這是登山好手的制服。背著輕便的背包，右手持著一把小折傘，一派輕鬆地向上望著陡上的斜坡，雨水匯集而成的水流沿著岩壁涓涓流下。這位高人轉頭對著我們說：「我正在考慮這種天氣要不要上劍龍稜？不過看你們這種裝備，你們應該可以吧。」我們很尷尬地微笑以對，其實，我們只有裝備看起來很厲害而已……。很快地，大家有了共識，下雨天真的不適合上去，今天到此為止吧。這位大哥也很大方地幫我們拍了團體照，我們在岩壁邊擺出了各種上攻的姿勢、猙獰的表情。雖然實際上沒往上攻，不過日後再回顧照片時，就可以催眠自己：我們曾經征服過這個地方。

同行的伙伴說道：「改天等好天氣，我們再來一次吧。」
此時的我，早已登出離線：「啥！要吃泡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