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續上一篇：【紅檜、水鹿與獵人】沒有動物居住的人造林

4-2 山上的定時炸彈

有些人會說中華民國政府是最大的山老鼠。確實沒錯，事實就是當年的中華民國政府和現在的山老鼠都一樣在砍樹，而且當年的中華民國政府砍掉的樹數量還最多，不但遠遠超過日本政府，當然更超越這些年所有山老鼠的總和。講什麼合法與否的問題是沒意義的，法律還不是政府自己訂的。但是，山老鼠砍過之後不會種樹，日本政府和中華民國政府卻有試著在砍伐過的地方種樹。所以政府和山老鼠有所不同。

一九七三年種植的造林地。現在成功的造林地反而是山上的定時炸彈。

但也別急著為政府和山老鼠有區別而感到高興。首先，我們的政府只是把山上當成了種木材的田園，為了水土保持急忙種下待收成的另一批新苗，其實並沒有多麼進步的永續經營和生態理念。其次，因為林道現在是全面崩毀的狀況，這些造林地根本就是一堆放在山上的定時炸彈。眼看成材時間就快要到了，要處理這些造林地卻讓政府進退兩難。

若從一九七?年算起，有些紅檜造林地現在都已經種植超過預定成材時間八十年的一半了。更別提成長速度更快的杉木林或是那些更早的造林地。但現在我們政府為了防止山老鼠進出，根本都不敢修通林道讓機動車輛可以通行了。那這些人造針葉純林，尤其是比較快成材的杉木林要怎麼採收？若政府不採收，同一個地區出現這麼多有價值的樹木，那又要怎麼阻擋山老鼠偷偷跑去採收？總不成我們政府要跟山老鼠妥協，讓他們繳稅然後就地合法？(別笑，當年不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但即使如此，又要如何管理？

杉木成材的速度之快，看這年輪即可知。

以當年的種植密度，這些針葉樹是沒辦法在人類不介入的情況下自然產生贏家的。真的要讓它長成巨木，一定要進行疏伐，而這樣的疏伐工程也必然造成山老鼠的問題，所以一定要把它運走加以處理。雖然我們討厭這個結論，但對多數造林地而言，最可能採取的疏伐後運送之手法就是直接開通林道，然後又再把林道毀去。

如果是以回歸自然為目的，那就該進行強度較高的疏伐，看能否讓一些比較接近原生林相的植物有機會長出來，尤其是那些被人類認為沒有林業價值，但卻是野生動物生活所需要的闊葉樹。最後看能否有機會恢復原本比較自然的針闊葉混合林生態系統運作，而疏伐所留下的針葉樹也有機會再長成真正的巨木。理想的情況是這片森林可以從現在沒有野生動物想要走進去的狀態跳脫出來，慢慢吸引一些野生動物進去覓食，進而能定居其中。

而如果有些地方還是要保留做為林業使用，那一定要慎重考慮地質狀況，畢竟當年許多林道會崩毀，都是因為路線通過了不該過的地方。此外，未來造林的方式也應該是更貼近生態平衡且能永續的，而不是像現在完全不考慮其他的植物以及野生動物。

而我們也一定要記取一九八九年動物大滅絕的教訓，不能在同一段時間同時把全台灣的林道重啟，這樣會讓野生動物連遷徙活命的機會都沒有。換句話說，現在就應該進行各林道的地質調查，而且也該要開始擬定計劃如何去錯開各林道的重啟時間了。

※ 本文摘錄自《紅檜、水鹿與獵人》，此書為一本五萬字的免費電子書，描述跨越百年的台灣山林生態歷史，對近三十年來台灣高山地區野生動物數量的劇烈變動提出觀察，並試圖分析其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