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所相信的些甚麼

  • 出發日期
    2018/05/02
  • 回程日期
    2018/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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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紀錄上沒有注意到,原來有這麼多巨木座落這條路線區域內,著實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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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蘭,霞喀羅,司馬庫斯,能高,八通關,六龜,浸水營,及其他好多好多的橫斷道,在每個時間節點分別或重複鋪設過島嶼的屋脊。他們或是部族遷徙往來的聯絡道,或是阻斷部族遷徙往來的警備道,或是部隊推進的軍事通道。

古地圖上那片如彎月般消逝的島東地帶,一代代的統治入侵者渴望探知,卻也戒慎恐懼。帶著火力旺盛的大軍開拔,在慾望之地鋪設禁忌的屍首,或劃破南方瘴痢混沌的巫術。

東方,有美麗的日昇月落,有壯闊的絕壁海岸,有遼闊的快意,而一切都由晦暗的槍管刀劍所打下。

你又是怎麼看待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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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花園,後山,護國神山沒有護到的那一邊,太魯閣,普悠瑪,地震過後暫時別去好了的那個很適合渡假放空的彼方。

就連光被八表碑高聳而過的能高越道,我一直以為台電修築的用意,是將西方眾多電廠生成的能源東傳,直到看了步道上的解說板才恍然大悟,其實是把東部「充裕」的電力輸送至西方。

時至今日,我們或許從未停止過,對於島東月陰處不間斷地剝奪蝕掠,光世代,就像是大航海時代,也像八仙洞裡的舊石器時代。


越嶺道前身的日治警備路,被賽德克族人焚毀的其中一處駐在所名為「櫻」,馬海濮岩窟所在的山峰因為形貌則被賦名「富士山」。

就像其他許許多多同樣被太陽旗穿刺過的土地上,他們片刻不懈怠地樹立起一處處堂皇的鳥居神社,供奉天造大神,或其他庇佑日族無往不利地挺進島嶼深處吸吮切片幽林風華的萬神尊。

是時他們是入侵者,心心念念所掛記的,卻始終是他們引以為豪的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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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當時的被如入侵者,或者該說是早期入侵者,以及隨著時間軸漂泊過黑水溝而來的流亡偏安軍,或者該說是後入侵者,他們的心裡,又都想著些什麼呢?

或竭力握緊一把「我本來就應得」的種種優渥,鮭魚似的力爭上游,想辦法拗來幾張綠卡,舉家遷移。

或高調唱頌著施暴者的名,看看他們做過的建設,看看他們對我們的教育,看我們的長輩還說著他們的話語,寫著他們的文字。

邪惡不能抹滅耕耘,耕耘亦無從掩蓋邪惡。他們為何而來而做了任何事情,自始至終,他們都是殖民者,而你是奶水之地上積極培訓,等待派發的預備特攻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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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的祖先在抗戰時,你們早就在山下說著歡迎歡迎,還雙手合十地對日本人跪拜,你知道嗎?」

那天,lusa大哥年邁卻有著比老鷹還銳利眼光的父親是這麼對我說的。

編故事的灣生為了錢而錯認了家鄉,那麼把他們的家鄉認為我們的家鄉的土生蕃薯們,又為了些什麼呢?

或像大中華五千年歷史裡不斷重演的上朝納貢光景,鏡頭上看起來的感覺就像是邊疆蠻夷使節在大庭上溫順聽旨,並且興高采烈領受紅朝皇帝惠賜的名號,什麼什麼爺爺那類的。

我是真的很疑惑。當年隨著政權流亡而來的困苦異鄉人,就我所知他們不都是被迫暫時別離深受紅軍殘害的家土親族故里,等待反撲契機解放救贖而來到這片希望之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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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重回家園的渴望,早就超越了弒親弒族的國仇家恨。

也或許,「老兵」早就成了凋敝式微的符碼,重要的從來不是那個時代的他們曾經在乎些什麼,而是仗勢著這張牌的當代的我們,究竟可以因此獲得些什麼。

也有一群人致力將馬來語推行為國語,這其實算是相當有建地與歷史根據的,但是太過深過遠過浪漫過小眾過艱鉅過錯認一蹴可幾了。

君不見凱達格蘭大道附近不遠處的族人們,多少個日夜餐風露宿。高閣裡傳來消息,誠懇地說聲抱歉,同時間執筆在開發合同上簽字落款,搭配一陣迴盪在天際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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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北韓握手擁抱的畫面已經傳遍全球的當下,我感覺他們看起來仍片刻不遲疑地彼此侵入,努力維持著既和平卻又混亂的態勢。

轉型,正義,迫害,欺壓,真愛,道理,法治,自由,民主。入侵者的口號總不外如此,數十年如一日。至少他們都有永續經營的概念,用過的不斷回收,重整再利用,連包裝都一併節省。

時候近了,記得沿著滿街戰事錦旗前往投票,視線意識模糊的時候選擇含淚,天氣情緒太炙熱高亢的時候選擇西瓜。

政治,它們說舉凡權力權益權勢權字輩不及備載諸多資源,說分配,但它們從來不管家鄉,如同你也不該錯放任了自己的尋找,期望在政治裡找到那個悠遠桃花源般的家鄉。


「山一直都在」,他們總是這麼說著。

但是路卻不一定在了。

其實我懷疑山是不是一直都會在,若你看過那些崩壁斷崖,看過那些瘡痍的滑坡斷橋倒木,看過那些板岩礫石碎片壓垮所有曾經引以為傲的開山輝煌,看過那些永無寧日的向源侵蝕,其實我真的很懷疑。

什麼事情都可以是什麼事情的投射。因為你所相信的些什麼,你所看見的,就都會是極其類同的輪迴擺盪。

就跟人與人之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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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直都在,但是人與人之間的連結,卻可能隨著時間流逝天災人禍而荒煙蔓草灰飛煙滅。

若你仍執意尋訪,有時候你必須開闢新的道路,通常是高繞,不斷不斷向上攀爬,直到筋疲力盡雙腳顫動,直到你終於跨越過裂隙的邊緣,搜集所有酸楚的汗液,譬如儀式,兀自施肥漫無邊際的療程。

你也理應懷疑人終究會一直都在嗎?當所有你所信仰與信仰你的記憶價值全都崩解消弭過後,你追歸形同時空中的荒蕪,甚至不若史冊上一點斑駁的污漬。

很多事情我們改變甚至影響不了些什麼,譬如世間所有煙火。但總還有個最熟悉也陌生的自己,會成為羈絆你一生的鏡中魅影。

你或化作淬煉的赤火,向外溢散或向源焚噬著孤寂憔悴的心,具象成惡魔或修羅。

如果你忘記或放棄了自己,你的存在也將形同不復存在。

而所有的存在都有意義,縱使還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清,那或因你正是由母親的神所捏造,而不是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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